是指腰带。
江烬霜眼皮跳了跳。
按在她手背的手并没使什么力气,但即使这样,江烬霜还是感觉到了她按下去的腰窝。
劲瘦孔武的腰身,不带一分赘肉,线条流畅,轮廓分明,腰线清越。
放在她手背的手也只是按了一下,很快便移开了。
江烬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那我松一点。”
这样说着,江烬霜微微垂头,将手上两端拿着的丝绦松了松:“现在呢?”
“还是有些紧了。”
江烬霜便又松了几分:“现在可以了吗?”
头顶上,男人声线清明:“可以了,有劳殿下。”
江烬霜点点头,将两端的丝绦顺着他的腰身,绕到了他的身侧。
要在这儿挽个结。
“殿下与京墨不同。”
江烬霜垂眸,正想着要给裴度挽一个什么样式的带结时,就听到头顶处男人传来的声线。
这句话的重音落在了“不同”二字上,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
江烬霜不懂。
她微微挑眉,抬头朝他看去。
“京墨与臣相识三载,殿下与臣,不止三年。”
从相识至今,是六年。
不是三年。
江烬霜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刚刚她问京墨的问题,他应该是听到了的。
她刚刚问京墨,跟在裴度身边几年了。
随后又说,她跟他一样,认识他三年了。
可裴度如今却对她说:“殿下与臣,不止三年。”
江烬霜明白过来。
她无所谓地笑笑,继续低头,给裴度随意挽了个绳结:“裴大人,日子不是这样算的。”
她离京的这三年,长居白玉京,从未回过京城,也从未与他见过面,不能算作“认识”。
满打满算,她与他也只能算是相识三年而已。
——跟京墨差不多。
裴度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六年便是六年,山中的桃花开过六次,如今已经是第七年的桃花了。”
这似乎对他不太公平。
好像那段光阴岁月,于她而言,只是在京城的那三年。
可对他而言,岁月被拉长一倍,却比一倍要难熬得多。
就好像她只是稍稍掰了掰手指头,白玉京风雪三年,便也弹指而过了。
但他却要数着那城中的桃花,看着桃花抽穗,萌芽,开花,枯萎,凋谢。
数着一天,一分,一刻,一秒。
裴度心不静时,会令自己抄送经文。
对她而言弹指而过的三年,他抄录了三百四十二本佛经,抄送了二百七十一万字。
做不到弹指一挥间。
其实裴度清楚,他这样想不好。
——好像带着几分责怪她的意味。
但他确实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江烬霜那样算,不对。
不止三年。
不该三年。
许久。
久到少女已经从他的怀中撤出,就连冷香也消散。
裴度稍稍晃神,目光却循着她,并不开口言语。
“一会儿宫宴,裴大人最好少动作,也不知道这伤口会不会再裂开。”
江烬霜受的伤也不少,所以她觉得裴度肩胛骨处的伤势,实在是有些太严重了。
若是宫宴之上,她还是如司宁所说,照料他一二吧。
思量间,马车外传来京墨的声音。
“殿下,大人,咱们到了。”
马车稳稳停住。
江烬霜掀开车帘,看到了马车外的紫禁城。
宫道之上,江烬霜与裴度共同走下马车。
此次宫宴,因为是要接待远来使臣,所以来赴宴的官员臣子不在少数。
所以,当众人看到江烬霜从问山阁的马车上下来时,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啊!这昭明公主怎么跟裴大人同乘一架马车了?”
“不会是被昭明公主胁迫了吧?”
“极有可能!想不到昭明公主为了同裴大人共处一处,竟做到如此地步,简直荒唐至极!”
“……”
江烬霜耳力好,饶是那群朝臣站得离他们二人远了些,她也是听清楚了。
冷嗤一声,江烬霜微微转头,面向身后的裴度。
眼前的裴度一袭绣绿宽袍,袍上的红梅点点,十分惹眼。
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身,裴度停步,笔挺着身姿看她:“殿下,怎么了?”
江烬霜扬了扬下巴,笑着看他:“裴大人,本宫脚程慢,宫宴之后您若是等不得,便自己先坐马车离开便好,不必等本宫了。”
裴度稍稍愣怔。
微微抿唇,好看的眉头蹙起,裴度认真道:“微臣自然是要等殿下一同回去。”
顿了顿,裴度思索片刻,又斟酌地开口:“还是……殿下不愿?”
江烬霜轻笑一声,也没再回答裴度的问题,余光扫了一眼远处的朝臣,转身离开。
那群朝臣见状,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首辅大人还是情愿与昭明公主同乘一架马车不成!?
……
宫宴办在了麟德殿。
偌大的宫殿筵席分开两排,因着是接待外臣的宫宴,所以江南司家家主司北桓与司宁的宴席位置排在了后头。
——毕竟若是按照严格的规制来讲,司宁与司北桓其实是没有官职的。
江烬霜与裴度的位置便往前移了移。
再往前坐着的,就是太子江别尘,以及昌平王江泽意。
江烬霜与裴度来到宫宴之上时,江泽意与江别尘也都已经到了。
而那位北槐太子闻风沧的坐席,在江烬霜对面的位置上。
闻风沧一袭异域装束,白金的绸缎长袍加身,露出半张孔武有力又白皙精瘦的胸口,带着几分勾人的野性。
天家还没到。
闻风沧一只腿屈起,一只手臂便搭在膝盖上。
他仰头将酒盏中的酒水饮尽,那双蛇瞳一眨不眨地落在了江烬霜身上。
森冷刺骨。
江烬霜视若无睹,甚至端起手边的酒杯,优哉游哉地品了口酒酿。
“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闻风沧朝着江烬霜举了举手上的酒杯,笑眯眯地看向她。
这话说得诡异,一旁的昌平王轻笑一声,神情慵懒地开口:“‘好久不见’?北槐皇子难道与我们公主殿下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