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霜倒不是很介意。
——她只是担心夏玉蓉途中说些什么,她忍不住将她扔下马车去。
夏玉蓉闻言,神情有些躲闪。
“多谢太子殿下好意,玉蓉与太后娘娘同坐便好,还能与太后说说话。”
瞧瞧这话,不经意间便透露出她与太后有多熟稔。
江别尘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夏玉蓉:“夏小姐,太后所坐为凤辇,夏小姐应当是无权陪同的。”
江别尘这人,很不喜欢有坏规矩的存在。
夏玉蓉学的礼仪并不算多,都是当年在公主府,江烬霜让教习嬷嬷教给她的。
只不过那时夏玉蓉心系裴度,礼仪也只是学了些皮毛,再往深了便一概不知了。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夏玉蓉惶恐低头:“玉蓉失言,请太子殿下责罚。”
江别尘懒得理会夏玉蓉,只是再次抬眸看向江烬霜。
——他很想看到江烬霜因跟不喜欢的女子同坐一处马车,表现出的厌恶模样。
只可惜,江烬霜并没有。
——她原本也没把夏玉蓉放在眼里。
一阵诡异的气氛后,夏玉蓉最终还是跟着江烬霜上了凤辇后的马车。
仪仗走在最前面开路,虽说不是皇家大典,但太后去护国寺的仪仗也不小,浩浩荡荡的,也铺满了整个长安街。
护国寺在长安城外。
太后去护国寺,一般都会待上三日,这三日在护国寺吃斋念佛,诵经打坐,祈求万晋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江烬霜坐在马车上,一想到三日都吃不到一点荤腥,不觉叹了口气。
马车内,当然不止她一人。
夏玉蓉端庄淑女地坐在马车侧位上,看了一眼望向窗外的江烬霜,神情变了几变。
江烬霜甚至不需要转头去看她,就知道夏玉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冷笑一声,江烬霜漫不经心道:“太后让我去护国寺的建议,是你提的吧?”
一旁的夏玉蓉闻言,愣怔一瞬。
下一秒,她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柔温和:“是,玉蓉想着,殿下回京之后与太后关系不佳,所以想要帮帮殿下。”
江烬霜当然不信夏玉蓉的胡扯。
知道是夏玉蓉的提议,江烬霜的精神便也松懈几分。
如果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想要打她的主意,她可能还要提起几分精神。
但如果是夏玉蓉的话,她倒不是很在意。
——蜉蝣撼树,自不量力。
甚至,江烬霜心中又起了几分恶劣心思。
她的视线终于从窗外移回了车窗内。
江烬霜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低眉顺眼的夏玉蓉。
她一个人占了整个马车三分之二的位置,只给夏玉蓉留了个角落座位。
一只手撑着下巴,江烬霜的视线慵懒怠惰:“夏玉蓉,你其实特别嫉妒本宫吧?”
夏玉蓉低着头,甚至没与江烬霜对视。
她坐得端庄,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微微收紧几分。
语气仍是温和柔软的:“殿下您在说什么,玉蓉怎会嫉妒您?”
江烬霜稍微换了个姿势,一副恶女的模样。
“不是吗?”江烬霜轻笑,“本宫还以为,你嫉妒本宫权势彰显,处处比你强呢。”
夏玉蓉扯了扯嘴角,终于抬头,娇弱地对上了江烬霜的视线。
“殿下,权势彰显只是您命比旁人好些,玉蓉虽活得艰难,但并不在意钱权名利。”
瞧瞧这话说的。
江烬霜咂咂嘴,摇了摇头。
——她就没有这觉悟。
“说的没错,本宫确实命好,”江烬霜笑笑,“命好有命好的活法,坎坷有坎坷的道理。”
叹了口气,江烬霜轻笑:“夏小姐说的在理,只不过不管怎么说,这辈子,你见了我就该跪。”
谁让她命好呢?
脸上的笑意似乎有些挂不住。
夏玉蓉深吸一口气,语气认真:“殿下当年也是这般咄咄逼人,才让裴哥哥觉得喘不过气来。”
江烬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本宫也觉得当年逼他太狠,否则他应当也不会看上你。”
“殿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提到裴度,夏玉蓉不禁挺了挺脊背,“如今我与裴哥哥已是至亲之人,殿下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江烬霜闻言,不觉笑出声来。
起初只是低声笑着,后来觉得实在好笑,不觉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殿下笑什么?”夏玉蓉皱眉。
江烬霜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眼泪,语气依旧散漫:“夏玉蓉,本宫与你不一样。”
“本宫做事从不后悔,更何况只是个男人。”
说着,江烬霜倚靠在车框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昔年,本宫曾教导你,凡为女子,先学立身。”
“夏玉蓉,你还是什么都没学到。”
她教她立身,正心,悦己。
她偏偏哪一样都没学会。
她觉得与裴度在一起,便能万事无忧,前途锦绣了。
蠢。
夏玉蓉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江烬霜,那一瞬间,似乎又被拉回了三年前。
她好像还是那个高不可攀,权势滔天的昭明公主。
而她还是那个低微到了尘泥中的流民孤女。
那种差别,让她感到无助。
那种无助堆积在一起,会演变成嫉妒。
“不管殿下怎么说,玉蓉都还是希望,玉蓉与裴哥哥大婚那日,殿下能来祝福我们。”
江烬霜满不在意地扬唇:“一定。”
——夏玉蓉还是不懂。
也懒得理会她,江烬霜重新看向车窗外,一言不发。
今日其实算她多嘴。
若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江烬霜也懒得跟她多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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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护国寺山下。
护国寺建在山顶之上。
拾阶而上,江烬霜上山的途中,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大概是因为隔着一座山,护国寺后山的桃花开得还是十分旺盛,粉白一片。
江烬霜一边走着,一边看着那些桃花。
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似乎答应过某人,会在每年的春日,折一支最漂亮的花枝的。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江烬霜再没多想,上了进了护国寺外。
太后娘娘自然是不必登这陡峭的石阶的。
她由下人们抬着轿辇,正稳稳地往山上走着。
江别尘与夏玉蓉都去陪太后一同上山了,一时半会儿到不了。
江烬霜来得早,便进了护国寺,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护国寺正殿门外,一株巨大的银杏树高耸入云。
还不到秋日,那银杏树叶青绿如伞,遮天蔽日,好似云中仙境一般。
江烬霜一眼就看到了银杏树下的两个人。
一位面容年老,身披袈裟,看来那便是护国寺的妙峰住持了。
另一位……
江烬霜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国师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是赵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