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琢磨着,忽听一个中年女子暴怒的声音响起——
“你个小泼猴又滚到哪里去了!家里发生这种事,你竟留老娘自己在家!”
只见一个身穿深杏色百花裙外罩宝蓝色大花锦披风的中年女子大踏步从门内跑了出来,女子眼角虽已生了皱纹,但掩不住她的英气。
待看到自家门外站着一个容色出众的年轻姑娘时,一下子刹住了脚。
看了看一旁的沈临鹤,又看了看姑娘,中年女子脸上的怒火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她腰背挺直,缓缓向前走来,柔声道:“原来临鹤带了朋友来啊。”
沈临鹤见自家母亲这副模样,迟疑地点点头说道:“这位是南荣婳姑娘。”
还不等他给南荣婳介绍,他的母亲抢先说道:
“我是临鹤的母亲,今日不知临鹤会带朋友来家里,没提前做准备,若有怠慢,姑娘不要介意。”
南荣婳神色未变,嘴角带着得宜的笑意,“沈夫人太客气了,今日前来多有叨扰,还望您不要介意才是。”
沈夫人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深,连带着看沈临鹤都顺眼了些。
“外面冷,我们进去说话。”
她在前引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南荣婳,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减少过。
走在后面的沈临鹤一脸不解,他拉了拉来旺,小声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我母亲怪怪的?”
来旺扫了一眼自家少爷,心道连这都看不出来?
使劲将吐槽的话咽下,来旺点了点头,神色平淡道:“是有些奇怪。”
沈临鹤扯了扯嘴角,突然想起方才在马车上南荣婳所说的话,向来旺问道:
“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气味吗?”
来旺又扫了一眼沈临鹤,这次忍不住反问道:
“少爷,您自己不知道吗?”
沈临鹤瞪大眼睛摇了摇头。
来旺故意捏着鼻子说道:“您浑身上下都是知意楼姑娘的胭脂味。”
沈临鹤一下顿住了脚,一脸呆滞。
他是世人眼中的纨绔,纨绔自然要有纨绔的样子。
知意楼没少去,小曲儿没少听,身上自然沾染了姑娘们的胭脂味。
他也已习惯了这甜腻的气味。
甚至他还故意往怀中塞个女子手帕,彰显一下自己‘纨绔’的身份。
可如今…
沈临鹤拧着眉,向来旺问道:
“你说,我身上换个什么香气更好一些?”
来旺莫名其妙瞅他一眼,随口敷衍道:“男人要什么香气…非要说的话,茶香?”
沈临鹤恍然道:“你说的有道理!”
耽搁这片刻时间,沈母和南荣婳已进了正厅。
沈临鹤赶紧跟上,正当他迈步进去时,便听到他母亲的问话声——
“看起来姑娘不是本地人,家在何处啊?”
“姑娘今年芳龄几何?”
“家中还有几口人?”
“姑娘是如何与临鹤相识的呀?”
……
沈临鹤脚步微顿,突然明白过来他母亲误会了什么。
他赶紧上前两步,阻止她继续刨根究底地问下去。
“母亲,请南荣姑娘前来是为了今日府中发生的事,你不是也忧心的很吗,不如现在就过去看看吧?”
沈母一愣,然后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的高人便是…南荣姑娘?!”
沈临鹤点了点头,不顾他母亲脸上的错愕,对南荣婳解释道:
“今日府中祠堂出了怪事,我便想起南荣姑娘有异能,于是想请姑娘帮个忙,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南荣婳点点头,“那便带路吧。”
几人一路往祠堂去。
国公府是当年庆启帝赏给老国公的府邸,占地面积极广。
府邸中山水庭院一应俱全,可见当年之荣光。
然而时至今日,庆启帝早已归西,沈临鹤的父亲未曾随着沈老国公从武,而是在翰林院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学士,国公府亦不复往日辉煌。
府邸中有些庭院已经无人洒扫,看上去有些破败。
祠堂在国公府的最北头,南荣婳一眼便能望到,因为国公府上空的金光便是从此处发出的。
进了祠堂,南荣婳便知沈临鹤口中的‘怪事’指的是什么了。
只见祠堂中的三层架子上原本摆放着的几个牌位,此刻竟全部是倒下的模样。
沈夫人看到此景,不敢再往门内去,双手合十不停念叨着“阿弥陀佛”。
沈临鹤却不甚在意,神色如常地解释道:
“祠堂中每日定时有下人洒扫,其余时间都是上了锁的,明明昨日还好好的,可下人今早来时便发现成了这样。”
南荣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对在场几人说道:
“你们出去吧。”
“啊?”沈夫人一脸诧异,“姑娘要自己在这?不…不怕吗?”
“走吧,”沈临鹤拉着母亲就往外走,“南荣姑娘厉害得很,我们就别添乱了!”
祠堂的门关上的一瞬间,祠堂内暗了下来。
南荣婳听到门外沈夫人失望地说:“还以为你这臭小子开了窍,给老娘领回个漂亮儿媳妇儿来,原来又是一场空…”
“不过,”沈夫人压低了声音道,“这姑娘这么年轻,法力高强吗?实在不行咱就去请灵安寺的方丈来瞅瞅。”
…
南荣婳转过头看向祠堂内,无奈叹了口气。
只见放置牌位的木架旁,沈老国公正垂手低头杵着。
见南荣婳看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女娃娃,我这真不是故意的。昨儿个是我母亲的祭日,我想来祭拜祭拜,结果一时悲恸,没注意就…”
就成了这副模样。
他自己也纳闷,但扶又扶不起来…
南荣婳一下便明白了,“你的功德之力太过强大,当情绪失控之时,往日能自控的力量便控制不住了。”
南荣婳看着老国公身上的金光,若有所思。
片刻后抬眸看去,便见老国公用坚毅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发一语。
南荣婳失笑道:“老国公,我确实听不到你心中在想什么,有事还是直说吧。”
沈老国公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误会了。
他‘哈哈’两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然后眼神真挚地对南荣婳说:
“我见女娃娃几次看着我身上的功德出神,又迟迟不肯答应让我与孙儿见一面,女娃娃是不是想要我这身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