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鹤一回头,发现南荣婳正盯着那具尸体看得很是认真。
想起方才她面对老太太的尸体也同样镇定,沈临鹤勾着唇问道:
“你不怕?”
南荣婳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怕什么?”
沈临鹤见她不似作假,想来是真的不怕死人,心中疑虑再生。
异族女子,胆子大的很,在边境帮过傅诏,独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帮林家找到了凶手,甚至连这小巷子中隐藏的赌坊都能被她找到…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来京城又有什么目的?
沈临鹤不露声色地将目光移开,但心里却在不停盘算——
如今按照计划行事,可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漏。
如此让他没有把握的人,不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更让人放心。
随着人潮散去,南荣婳的耳边净是人们的私语声:
“八成就是那客栈老板将人杀死的!”
“就是,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整日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
……
此时,南荣婳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向客栈的方向看去。
客栈的大门就前,沈老国公正与勾司人交涉。
张大和孙二无奈地朝南荣婳看了一眼,然后消失在原地。
“你的祖父,沈老国公是怎么样的人?”南荣婳忽然问道。
沈临鹤没想到她突然提起祖父,想起那个总是对家人板着脸,严厉至极的老人,沈临鹤皱了皱眉头。
只简单回道:“不了解。”
语气冰冷。
南荣婳有些意外。
本以为老国公功勋显赫、蒙荫子孙,身为沈家的独苗苗,沈临鹤定是以老国公为尊,可是他的态度竟让人出乎意料。
说话间,沈老国公已飘回了南荣婳身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
只见沈老国公身旁跟着一个身穿外邦服饰的男子…魂魄。
好巧不巧,那魂魄与方才被抬走的尸体长得一模一样。
“女娃娃,这人名叫巴奇,是外邦人,来我们这做点小买卖,没成想却死在了客栈里。”
“方才他说啊,杀他的人不是客栈老板,女娃娃…你看,我们不能眼睁睁看人受冤枉不管是吧?”
可没想到,巴奇惊诧地打量了南荣婳一番后,连忙反驳道:
“不不,你刚才听错了,杀我的就是客栈老板!”
沈老国公眼睛一下子瞪得如铜铃一般。
“哎?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方才就是这样说的,是你听错了!
……
俩鬼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南荣婳思索片刻不发一语。
此时,傅诏安排好客栈的相关事宜,准备骑马离开。
从此处经过时又看到了曾经帮过他的女子。
那女子素衣提灯站在街边,与周围的嘈杂显得格格不入。
见她身边还站着沈临鹤,傅诏犹豫了一下停在了南荣婳身前。
“我姓傅,单名一个诏字,若姑娘需要帮助,”傅诏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沈临鹤,“可以去金吾卫找我。”
沈临鹤冷哼出声:“你没听她方才说不认识你!”
可南荣婳下一刻便点头应下,“好。”
沈临鹤嘴还没闭上,未说完的话就被堵了回去。
只见傅诏轻轻踢一脚马肚,临走之前淡淡看了沈临鹤一眼,目光中似有嘲讽之意。
沈临鹤暗自咬牙,回头直勾勾地盯着南荣婳。
但南荣婳似是毫无所觉,抬步往巷子外走去。
她得先买点吃食,然后找个落脚的地方。
想到在京城居无定所,住客栈要花不少银两,南荣婳皱了皱眉。
想来若是能租个小院更好一些。
她的身后传来沈老国公的怒喝声:
“你快跟上南荣姑娘,把话说清楚!可不是老头子我没事找事!”
巴奇一脸不愿,他没想到一个活人竟然能听到鬼魂说话!
早知如此,他方才就跟着勾司人走了,根本不会同沈老国公说实话的!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趁人不备赶紧溜走,可没想到下一刻他的魂魄就不自觉地飘动起来,朝着方才那女子的方向而去!
沈老国公见他上一刻还在抗拒,下一刻就飞速地飘动起来,目露不屑道:
“哼,方才态度还挺强硬,这会儿飘的比我都快!”
一个闪身,沈老国公也赶紧跟了上去。
-
一路行至魁首道,商铺才算多一些。
方才耽搁半晌,现在已过了饭点。
一阵肉包子的香味传过来,南荣婳觉得腹中更是饥肠辘辘。
但看清包子铺上写的价格,南荣婳便顿住了脚。
一个包子要三枚铜钱…
她算了算自己钱袋子里的银两还是放弃了。
沈临鹤依旧跟在南荣婳身后不远处,眼见她在包子铺前停了停,转而走向一旁的馒头铺。
花了一枚铜钱买了个馒头,女子有滋有味的吃起来,好似那个馒头如王母的蟠桃一样香甜可口。
沈临鹤挑了挑眉,也买了个馒头…
啧,没味。还噎得慌。
沈临鹤咬了一口随手便扔了。
而南荣婳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在魁首道上溜达。
原本不合宜的举动在她身上竟显出了一丝洒脱的优雅。
她的姿态端庄,但不似高门贵女一般青莲小步。
她的步子迈得很大,颇有一番悠闲潇洒之意。
沈临鹤视线一直凝在南荣婳身上,思索如何的家世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子…
南荣婳的脚步停在一个酒楼的门前,小二见她与沈临鹤打扮不俗,赶忙热情地迎出来。
“这位姑娘,是要住店吗?我们酒楼可是附近条件最好的了,包您满意!”
南荣婳指了指酒楼门口的木牌子,上面写着:特价房三枚铜钱。
“还有特价房吗?”
小二犹疑了一下,又来回打量了一眼南荣婳和沈临鹤。
“姑娘要给别人安排住处?”
“不,我自己住。”
小二表情变得很是不屑,看他们二人打扮本以为是富家出身,没成想是个穷鬼。
“姑娘,这特价房你住不了,一间房四张床,里头全是老爷们!”
“还以为是个有钱的呢…”小二拢了拢棉衣,嘟嘟囔囔地往酒楼里走。
“我可以住。”
南荣婳清冷的声音传来,小二惊得张大了嘴。
沈临鹤的表情也丰富的很。
怎么…有如此不在乎名节的女子吗?
与陌生男子同室而居?!
酒楼大堂似乎也安静了片刻,然后发出了男人们阵阵的调笑声。
“哟,还有女子投怀送抱呢,姑娘要住哪一间,我也要住!”
“我那间特价房还空着一张床呢,快给姑娘安排上!”
“哈哈哈哈!”
……
“要不姑娘随我去楼上住吧,房钱我替姑娘出。”一个男子阴柔散漫的嗓音响起,大堂中的调笑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