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峥见霓裳这般识时务,也稍稍放下了心。
虽然父亲早就在答应宋颜的时候,便做好了让霓裳替罪赴死的准备。
可宋易来的太快,他也只来得及大概将安排同她讲了一遍,还真有些怕她贪生怕死,出了什么岔子。
至于那所谓的心爱之人,怀王府因为偷窃被打死的人大有人在。
便是宋易要查,他们也可以做的滴水不漏。
如此想着,云峥不由看着霓裳,冷哼了一声。
“我怀王府规矩森严,偷盗府中物品是有罪,可也最不致死,是他在被抓后拒不认罪还想伤人,这才自食恶果,如何能怪到我怀王府身上。”
“反倒是你,你自近身侍候晚儿以来,她并未苛待于你,你却对她动了杀心,如此狼子野心,何堪为人?”
霓裳听着世子这般义正言辞的话,接受到他眼神中的暗示,心中泛酸。
她知道,世子这是让她动手了。
死。
她自然是怕的。
但是她也知道,除了认下此事,她根本没有选择。
他们这些下人的命,在这高门大户之间,本就是最为卑贱的,就连生死……也从来由不得自己。
如此想着,霓裳再次冷笑了一声,眼中忽然划过一抹决绝。
“随你如何说。”
“左右事情已经败露,我本也没想过还能苟活于世。”
语落,她忽然便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云峥与侍卫的惊呼声中,狠狠刺入自己的心口。
那个位置,是方才世子特意交代过的。
世子说……
一击毙命,她不会受太多的苦。
而后,她便瞧见自己的鲜血自胸腔的位置喷涌而出,在青石地上绽开刺目的花……
怀王见状,立即一副也受了惊吓的模样,看着押送霓裳上来的侍卫们道。
“岂有此理,竟敢自寻短见,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连她身上带着匕首都没发现。”
侍卫们也只说是今日抓人抓的匆忙,并未来得及搜身。
怀王便只装模作样的训斥了她们几句,便让他们将人拖下去,转而再次看向宋易。
“宋兄,实在是抱歉,今日怀王府乱成一片,这些下人做事也失了分寸。”
“只是如今这人已经死了,也算是对宋兄有个交待了……”
宋易见着眼前这副场面,瞳孔猛缩。
";王爷与世子……当真是好手段!";
抓人先搜身,这般浅显的道理,连普通富户家的护院都知晓。
怀王府的侍卫又怎可能不知道。
他们这是想直接将此事按死,不让人有丝毫的可乘之机。
看着霓裳被拖走后,地上残留的血渍,宋易心中一阵阵发凉。
怀王府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他当初,究竟让晚儿嫁到了怎样的人家……
怀王自然知道这一出戏骗不过宋易。
只是……那又如何?
如今人死灯灭,人证,物证他都有,他便是不信,也只得认。
如此想着,怀王重新在椅子上落座。
“宋兄何出此言,这丫鬟畏罪自尽,本王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不过今日时日已然不早了,晚儿又还没有醒来,宋兄若是没有其他事,不如明日再来探望于她?”
宋易闻言这才将目光自那一滩血渍上收回。
今日他前来,除了想看看宋颜这里能不能寻到突破口,还有另外一件事。
晚儿拜托于他的事。
“探望就不必了,我要带晚儿回相府!”
听到这句,云峥眉头一皱,率先有了反应。
“岳父大人这是何意?晚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她又中了毒,伤了身子,理应留在府中静养。”
“我怎么可能让她在这个紧要关头离开我的视线。”
宋易却只带着一丝嘲讽的看向云峥。
“静养?”
“我女儿从嫁入你坏王府便饱受磨难,先是被反贼绑走,又被你一箭穿心,射落悬崖,落下心疾……”
“如今好容易死里逃生回京,你却不仅没有照顾好他,反而任由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怀王府出事。”
“若我记得没错,如今距离她上回在醉仙楼昏倒,应当还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这难道便是世子口中的静养?”
“你怀王府连个丫鬟都可轻而易举的下毒戕害于她,我怎能再继续任由她留在这里!”
“既然你保护不好她,那我宋易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来护!”
云峥闻言面色微微变了变,宋易的这番指责,他无法辩驳……
可是……
晚儿好不容易回到他的身边,他怎能容许她离开……
如此想着,云峥态度忽然变得有几分强硬的看向宋易。
“岳父大人,我知晓你是心疼晚儿。”
“可她既然嫁入了我怀王府,便是我怀王府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是她的夫君。";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这般浅显的道理,岳父大人学识渊博,应当不会不明白吧。”
“我知晓这次晚儿出事是我的疏忽,可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日后,不会再有人敢动她分毫,还请岳父莫要勉强。”
宋易却只站起身来一甩袖袍。
“好一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那世子可听说过另一句话?父待子以慈,子事父以孝,夫待妻以义,妻事夫以顺……不慈之父不谓父,无义之夫不谓夫?”
“你云峥扪心自问,待我女儿,可能称得上一个“义”字?若不能,又谈何“从夫”?";
宋易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
“而且世子可别忘了,江姑娘与你怀王府不睦,她今日上门替晚儿诊治,是看在她是我宋家大小姐的份子上。”
“纵然她答应了会替晚儿祛毒,可晚儿腹中的孩子呢?我可以请江姑娘时常上门替晚儿安胎,你……行吗?”
“她这一胎怀的凶险,你便当真放心将她托付给你府中的府医或者李太医?”
云峥听着宋易这番义正言辞的话,嘴唇动了动,又看了一眼怀王,本还想反对的话,终是没有再开口。
李太医今日说了。
晚儿这一胎,他的确没有办法保住。
而且除了宋易说的这些。
他忽然还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
父亲虽然答应了给他三天,可在他想到办法,将一切事情落定之前,晚儿回到相府,的确是最安全的……
想到这里,云峥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无力感。
为何……
他总是无法护住自己在乎之人。
或许。
父亲说的是对的。
只有将绝对的权势握在手中,才能真正守护自己想要的一切……
否则,又怎会仅凭一个宋颜便能轻易威胁到他。
如此想着,云峥捏了捏拳,抬眼看向宋易。
“好,我同意她回相府,只是……不是今日,她如今还在昏迷,我得等她醒来……”
“若是她自己愿意,我再派人通知岳父不迟。”
宋易见云峥松了口,倒也没有再坚持。
虽然晚儿有心救那位替她回到这虎狼窝的江姑娘。
可是在他看来,若是经过今日之事,她自己仍不愿意离开怀王府。
谁也救不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