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怀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别表现出太强烈的好奇心,引谢奉之怀疑。
但谢奉之并没有看唐怀柔,只是眼神微微一僵,声音微颤。
“我没有兄弟。”
“以后可能会有啊!”
唐怀柔声调微微抬高不少,“谢家现在处于低谷,但以后总有触底反弹的时候,而你也一定会再现辉煌。”
“到时,你不可能只凭自己一个人走上巅峰,必然会有人帮助你。”
“可那人若最终死在你手上,你觉得他应该会犯下怎样的错误?”
这些话刚说出口,唐怀柔就后悔了。
一件还没发生的事被她说的这么具体,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别有居心。
但谢奉之似乎并未发觉,只是嘴角扬起一抹冷冽的笑。
“若真有那一日,就说明我那所谓的兄弟,必然背叛了我。”
“否则,我不会杀他。”
这个答案和唐怀柔所想象的差不多。
就是不知道,等那一天真的来临时,谢奉之还会不会这样想。
“你为何突然问我这个?”
谢奉之回过神来了。
他眼里透着一抹无法忽略的精光,紧紧锁着唐怀柔,犀利的眼神仿佛化为利剑,剖开唐怀柔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唐怀柔心中一紧,赶忙偏过头去,讪讪说道:“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我也没想到你下手会这么残忍。”
“不,不是残忍,是他们罪有应得。”
以前唐怀柔总觉得自己离谢奉之很近,不出意外的话,她或许会帮助谢奉之重回巅峰。
可张杨二人一死,唐怀柔突然意识到,待在谢奉之身边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如果真是一个黑白分明、爱憎分明的人倒还好办,就怕连日来的折磨会改变他的心智和三观。
万一以后谢奉之变成一个不择手段,只为利益的人,那自己待在他身边肯定活不了多久。
唐怀柔想起历史上对谢奉之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枭雄。
这两个字足以说明谢奉之有多心狠手辣。
就算现在唐怀柔认为,他做那些事情也许有迫不得已的无奈,可她依然不敢拿这个去赌。
“谢奉之,我希望你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唐怀柔突然道。
也幸好谢奉之年纪不大,只有十六岁。
按照现代的说法,他都还没成年呢。
如果这时候对他加以引导,说不定会让谢奉之避免走上过去的老路。
也就是说,他还是有救的。
“你记住我说的话,你以后一定会重回巅峰、出人头地,将谢家发扬光大的。”
“但我希望,你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和折磨,都要通过正当的手段去争取一切。”
“我并不希望你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因为你的命是我救下的。”
说到这时,唐怀柔情绪有些复杂。
“我知道,如果不是我在许褚面前做了伪证,谢家不会沦落至此。”
“但你应该清楚,即便没有我,许褚也会找到别人来做伪证,谢家被抄家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后来种种,可是我把你们都救下来的,你可以答应我吗?”
其实唐怀柔也觉得,自己有点不自量力了。
可她又觉得,如果不争取一下,万一谢奉之真走了弯路,那她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在唐怀柔心中,始终存着一丝希望,想要让谢奉之迷途知返。
倘若今日她的所作所为能够改变历史,那就更好不过了。
谢奉之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似乎并不理解唐怀柔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愣神许久后,他发出一声嗤笑。
“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这就是我的人生信条。”
“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唐怀柔吓得站起身来,”不行不行,你这样是不对的!”
“哪里不对?”
谢奉之脸色已然冷了下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唐怀柔,周身冷气释放。
看他这样,唐怀柔竟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谢家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从我高祖父开始,世代为国尽忠,到我这已经第五代了。”
“我兄长我父亲,乃至我祖父等均战死沙场,可谢家最后得到了什么?”
“明明没犯任何错,却被奸臣所害,不得善终!”
“即便皇帝侥幸饶我谢家一命,可流放路途如此遥远,若没有你的帮助,我们将全都死在路上。”
“即便日后有人为谢家翻案又能如何?谢家的根在这已经断了。”
“我始终想不明白,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错,也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为何还是避不开这悲惨的下场?”
“婶婶,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
唐怀柔无话可说,不光谢奉之在想这个问题,唐怀柔也一直在想,谢家为何会这么倒霉?
许褚又为何执意要拿谢家人来开刀?
历史上没有给出答案,因为在后世的学者看来,谢家的确勾结判贼谋反了。
谢家能有这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可现在唐怀柔穿越千年,亲自体会进来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罪名。
“对不起,我不能回答你。”
唐怀柔憋了半天,声音哑然。
“但也不能因为你们家人的错,就想着去报复别人,你将来可以向许褚复仇,但你绝不能认为这样是对的。”
“我很怕你会变成一个坏人。”
“什么是坏人?”
谢奉之立刻咬住唐怀柔的话道:“我们倒是不坏,但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你曾说过许褚是好人,可他做了些什么?若没有他,我谢家不至于这样一败涂地!”
“你到底是如何看待对错的?你刚才跟我说,做事无需管对错,只要遵从本心就好。”
“那我现在告诉你,若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手刃许褚,为我谢家老小报仇!”
“人若犯我,我必百倍还之!”
唐怀柔喉咙一紧,彻底没话说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谢奉之的想法,也许是他是对的。
毕竟灭门之仇不能不报,但放在历史长河中,谢奉之的做法又不完全对。
“算了,当我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