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大人!城里头当真有猪妖吃了人么?”
周府同廷尉寺不远,周昭缓缓地走在路上,金色的阳光洒落在身上,让人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做秋高气爽。
路边的有个老阿婆在卖新摘的桂花枝儿,上头嫩黄的花瓣星星点点,隔得老远都能闻到香味儿。
周昭刚蹲下身拿起了一枝,就听到那老妇人笑嘿嘿的凑了过来。
“这花就是我家中树上折的,不值钱儿,小周大人喜欢就拿去。唉,昨日听闻猪妖作祟,我是一夜都没有睡好,今日一早就来廷尉寺问,却是忘记今日休沐,邬文书要去蹴鞠,没人给我们说嘴了。”
周昭从袖袋里摸了铜子儿,塞到了那阿婆手中。
邬青衫那个大嘴巴,到底是有多爱往外头说案子啊,看这阿婆提起他,活生像是提起相交八十年的老姐妹。
“这世上若是有猪妖,我便去做道士收妖了,哪能叫阿婆辗转反侧受惊吓?邬文书休沐日还去蹴鞠?”
阿婆显然对廷尉寺无所不知。
瞧见周昭不知,瞬间抖擞了起来,她兴致勃勃地将铜子儿往一旁的瓦罐里扔,睁大眼睛凑到了周昭耳边,仿佛要同她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小周大人,你新来的不晓得。最近少府新来了个傻哥儿,浑身金灿灿的,这附近有不老少人平日里都偷偷跟着他,就等着他身上不小心掉金子!据说有人有一回捡到了个十两的金元宝,立即转身就买了座大屋,还给家中八个儿子娶了妻。”
蹴鞠……金灿灿……
周昭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季云的模样,当初廷尉寺大比,他也来参加了,不过这人来是看章若清的名册上有没有他这个青年才俊,那是相当的挥霍无度。
“原先廷尉寺同少府都有自己的蹴鞠队,邬文书那可是人称小旋风,曾经一连进三球,踢得少府那群人灰鼻子土脸的”,阿婆说着,眼睛里像是长了星星。
“这附近的老姐妹们从前回回都去呢!给邬文书鼓劲儿!不过那金灿灿来了之后,自己个带了一只球队,也不知道从搁哪里搜罗来的高手,唉……姐妹们都不敢去看了,瞧不得邬文书受罪。”
周昭赶紧挪开了视线,她担心下一刻钟,这阿婆就要流下慈母泪。
天知道,她只是想要买几支桂花而已,不想成为邬青衫的“老母亲”拥簇。
她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同那阿婆告了辞,以迅雷不及掩耳一个闪身,便飘落到了廷尉寺门前。
周昭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子,还是看卷宗好,看卷宗最舒坦,这几日她一直查案,都没怎么看卷宗了。
“昭姐昭姐!去蹴鞠吗?”
周昭听得陈季元那热情的声音,瞬间头皮一麻,她抬头朝着来人看了过去,只见廷尉寺那群弱不禁风的书生们今日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格外的精神。
站在队伍最中央的那个,竟是平日里喝得烂醉如泥的李有刀。
他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因为常年喝酒鼻头有些红红的,但腰不酸了腿不痛了,瞌睡虫也不跟着他了,整个人都意气风发的。他穿着一身白衣,额头上还系着一根红色的发带,走路都带了风。
在他的左侧站着的是玉树临风面无表情的邬青衫,而右侧站着的,是周昭在李淮山李廷尉身边见过的那个叫做景邑的属官,他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周昭记得他当时手边放着剑。
邬青衫边上跟着的正是热情的冲着她挥手的陈季元,他踮着脚挥着手。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是那个给许晋纳千层底的小可怜。
大启朝蹴鞠,一队有六人踢球,六人守门,除开这四人之外,另外还有八人穿着同样的战袍,显然有一个人是替补的。
那剩下八人,周昭只识得一个,那便是扮女子赢过了她这个真女子的右院秦朗。
至于其他的,瞧着面熟又不面熟。
无他,平日里没日没夜的看卷宗,一个个的瞧着都像是随时会死一般,哪里像如今休沐日容光焕发……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了跟前来,李有刀上下打量了一番周昭,将手中的球颠了颠,他睨了周昭一眼,“你有钱吗?”
周昭一愣,眼眸一动,无语地回道,“自是不如季云家中有矿山。”
李有刀哼了一声,“都是新收的徒弟,怎地旁人家的弟子就富可敌国,你就专门惹事。我们廷尉寺已经连输了三场了,今日绝对不能输!吴舫的腿受了伤,别说你不能顶上?怎地没钱还没力?”
周昭嘴角抽了抽,人家的师父还教徒弟呢!
我的师父只会将徒弟当牛马!
她拱了拱手,“我还有卷……”
卷宗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就遭到了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怒目,尤其是右院的那几个人,眼睛都要喷出火星子来了!
天知道自从周昭来了廷尉寺,他们被迫看了多少回廷尉寺的日出。
夜半三更的廷尉寺,没有漫天星辰,只有看不完的卷宗和验不完的尸。
周昭眨了眨眼睛,那头李有刀已经不由分说的拽上了她一起,“卷宗明日再看,不然都叫你看完了,日后我摸鱼岂不是要被人看出来了?”
众人听着李有刀这无耻的话,都不由得别过了头去。
李有刀摸鱼,方圆八百里的瞎子都能看出来!
陈季元见周昭被迫跟上了,激动地嚷嚷了起来,“昭姐昭姐!我同你说,那个季云实在是太嚣张了!我们廷尉寺怎么可以输给少府,此番一定要一雪前耻!他们实在是不讲武德,那哪里是守门人,根本就是堵门人……”
周昭拿着桂花混在队伍中朝外走,在廷尉寺同少府中间,便有一处蹴鞠场。
这蹴鞠场是长方形的,两侧各有六个球门,因为离家近,从前周昭小时候也时常来这里踢球。
说起来,因为蹴鞠,周不害不知道罚了她多少回。
少府的人已经来了。
周昭放眼看了过去,这一看瞬间明白了陈季元所言的堵门人是何意思!在那少府的球门前,已经站上了六个膀大腰圆,感觉一拳能捶死两个廷尉寺弱鸡的壮汉,他们往那里一杵,那球门被他们挡得密不透风的。
少府十二人,穿着鲜艳无比的玫红衣袍,额头上绑着绿色的发带。
站在人群中央的季云,手中举着的是一颗闪闪发光的金球。
周昭往后退了一步,她觉得还是回去看卷宗比较好,没这么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