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的同时,我用胳臂肘怼了怼蹲在我右手边正伤心得一塌糊涂的椽子。
被了怼了的椽子泪眼迷蒙的盯着我,脸上写满了悲伤。
我虽然也心情沉重,但是却远远谈不上悲伤。因为死者不是我的至亲好友,甚至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椽子跟死者也不是至亲好友的关系。
我用眼色朝双扇门外指了指。
椽子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愣愣地站起来,又把手里的煤油灯交到手上,然后就朝双扇门外走过去,人就如同魔怔了一般。
很显然,椽子是认识双扇门外蹲着的那个人影的。
椽子的表现让我好不奇怪,顺势把煤油灯交到耿卫华手里,跟着椽子走过去。
我还真怕椽子遇到啥意外。
耿卫华当然也看到了蹲在双扇门外的那个人影,但是因为要给正在施救的阮如溪照明,所以脱不开身,只好好朝我叮嘱道:“放灵性点。”
椽子走到人影的背后站好,也不说话,但却忍不住地不断抽泣。
背对着椽子的人影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更别说朝着椽子扭过头了,只闷声闷气地朝椽子问道:“死了?”
椽子捞起劳动布衣服的袖口,使劲抹了一把眼睛里的泪水,然后才朝人影问道:“你为什么要逼得孙三妹走这条绝路?你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孙三妹的事情,才把她逼得没有路走了?”
“我没有逼她,也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是她自己心窄,想不开……”
“那你刚才到哪儿去了?你要是在家里,孙三妹就死不成的,你知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她会走这条绝路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孙三妹是一个表面文静,其实内心很刚的一个人。每回吵架,都是我躲了让她,谁知道这回我躲她,会躲出事情?我根本没有想到这回她会……”
“你现在还说这些有球的用啊!人都死了,你还说她不对,你还是不是人哦?当时……当时,你知不知道全大队有好多人喜欢孙三妹?有好多人因为孙三妹瞌睡都睡不着?是我昧着良心帮你才……但是……现在……她落到你手上,你却把她害死了……”椽子说得有点泣不成声了。
从椽子的话里,我听出这中间似乎有很曲折的故事。
蹲在双扇门外的男子始终没有抬一下头,更没有扭过头,就连说话的时候身子都是一动不动的,就像是一尊泥菩萨似的在跟椽子说话。
“我知道,可是过日子跟耍朋友是一样的哇?我娶她,是想娶回来过日子的,可是……孙三妹她……始终就觉得在跟我耍朋友。树缠藤还是藤缠树,总有一个要被缠死的。我不是不想对她好,我对她还是对得起我的良心的。我也是被磨得没有办法……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只看到她长得漂亮,穿得光鲜。说实话,你到现在还在打孙三妹的主意!我比谁都清楚。真的……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这样子让她了,她最后还……”男子依旧闷声闷气地说话。
从男子所说的话里,似乎一点也听不出他对直挺挺躺在地上女人的忏悔,反倒是在推脱责任般地诉说自己的委屈。甚至——更有甚者,他竟然没有走进双扇门里看一眼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女人。
这可是他的女人啊!
这也太铁石心肠了吧?
男子表现出的冷漠和麻木不仁终于把我给弄毛躁了。忍无可忍的我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个男人说这么毫无人性的话了,一步跨出双扇门,二话没说地照着男人的后背就狠狠地踹出了一脚,骂道:“你他吗究竟是不是人?魔鬼!呸!”
猝不及防的男人被我一脚踹了一个筋斗,轰隆一声栽倒在了阶沿下的院坝里,躺在地上,没有马上起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也没有说话。
我还要冲上去照着男子踹上两脚方解心头之恨,可是却被椽子一把抱住了。
椽子这家伙朝我喊道:“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出手打我们杜书记了?”
我没想到椽子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护着这个懦弱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你没听他说的话吗?你是聋子啊?这东西简直是禽兽不如的混蛋嘛!”
椽子竟然朝一度有点失去理智我的喝到:“你知道个球!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你知道中间的内情是什么?”
我没想到刚刚还伤心欲绝的椽子会突然说这种毫无原则的话,有点懵地瞪着椽子。
椽子见我瞪着他,没有了下一步动作的意思,于是松开手,不耐烦地朝我说:“你又不是我们这儿的人,杜书记和孙三妹你认识哪个?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倒好,一脚就把杜书记踢一个筋斗。”
椽子的态度真的是把我给搞蒙了。
这家伙究竟是站在谁的立场在说话?
躺在地上的杜书记这时坐起来,朝椽子问道:“他们是哪儿来的?你带过来的?”
椽子说:“他们是公社派下来找你有事的。喊我带他们过来找你的。”
听说我们是公社派下来的,杜书记变得一下子警醒了许多,慌忙从地上翻爬着起来,一脸疑糊地看着我。
这时,双扇门里的阮如溪朝我喊道:“夏志杰,你让那个杜书记给我滚进来!”
阮如溪朝我喊的话里严厉中透着一丝厌恶。
很显然,刚才这个杜书记说的话阮如溪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我瞪着杜书记,没有听从阮如溪的吩咐喊他进去。因为阮如溪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的,何必还要我来喊他?
杜书记迟疑了一下,才崔头丧气地朝双扇门走进去。
椽子也要跟着杜书记朝双扇门里走,我却一把拉住他,朝他说道:“你究竟还有没有做人的原则和做人的底线了,这样的人你还护住他?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了……”
椽子掰开我的手,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跟着杜书记走进了双扇门。
一身正气而且大义凛然的我居然讨了个没趣,就像是有一只癞哈蟆堵在了嗓子眼里,难受死了。
我站在原地,有点余怒未消憋屈。
这时,就听见走进双扇门的椽子又大惊小怪般地惊呼道:“孙三妹,你——又活过来了啊?”
听到椽子的惊呼声,我情不自禁地浑身一震,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进了双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