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惊诧此发出喊声的同时,躲在屋脊上的那双偷窥的眼睛也随之消失不见了。耿连长他们听到我的喊声,并顺着我的目光朝屋脊上看过去的时候,屋脊上什么都没有了。
耿连长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朝我骂道:“你还真是大白天地撞鬼了!别他妈遇上点事就一副打哆嗦尿裤子的样子,老子跟着你丢不起这人!给老子拿出点阳刚之气出来。”
在耿连长的训斥下,我还真的挺了一下腰杆。
那个叫梁贵民的多嘴民兵这时却在一旁冷不丁地怯声说道:
“屋脊上真的躲着一个人,我也看见了,他没有撒谎。但……肯定不是鬼,鬼白天不敢出来,白天阳气重,鬼遭不住。”
有了梁贵民的佐证,杨参谋和耿连长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朝武装部长说道:“你看用不用安排人到后面转一圈看一下?”
武装部长这时就把目光投向了梁贵民和另一个民兵,并朝梁贵民说道:“既然你眼睛尖,看到屋脊上躲着人,那就你和廖志芳到后边去转一圈。”
梁贵民立时露了怯,说道:“就我跟廖志芳两个人啊?万一……”
“万一个锤子!不是你跟廖志芳两个人,未必还要老子派一个加强连的人跟着你?你背上不是还背着炮火的吗?未必你背的是烧火棍子?”
梁贵民仍旧面有难色。
这时耿连长朝我吩咐道:“小夏,你也跟着去。你不是也看见屋顶上藏有人的吗?”
说实话,听了耿连长的吩咐,我心里也打鼓。但是如果我把这样的心思表现出来的话,会让耿连长更瞧不起,于是挺胸收肩地做了个标准的立正姿势说道:
“是!”
杨参谋这时又朝武装部长吩咐道:“把那个疯子带回到公社去,一会儿我要单独问他话。”然后甩开步子就走。
耿连长用鄙视的眼神瞄了我一眼,然后跟着杨参谋也朝前边走了。
剩下武装部长朝两个民兵说道:“赶紧和这个兵哥子一起去转一下,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完了一起把那个疯子带到公社去。”
梁贵民却说:“任部长,要不然你也跟我们一起去转吧。你一个人在这儿等我们也没多大意思,你说是不是?”
被喊作任部长的武装部长没好气地朝梁贵民说道:
“嗬,你好大的口气,敢安排起老子来了。你要搞清楚,只有老子有资格吩咐你做任何事情,你……是没有丁点资格吩咐老子做任何事情的。没有上下级了?要不是看在你是老子的亲舅子份上,老子早就……”
任部长一副恨梁贵民牙痒痒的样子,而且朝梁贵民瞪起了眼珠子。
梁贵民却嬉皮笑脸地朝瞪眼珠子的任部长说道:“好好好,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复杂,你就在这儿稳坐钓鱼台,我去就是。”然后抬腿就走。
那个叫廖丽芳的民兵和我当然不好说什么,跟着梁贵民。
对面屋脊上露出鬼脸或者人脸的房子旁边,正好有一条憋窄的小巷子通往房子后边的山上。巷子狭窄,而且很少有人走动,用不规则碎石板铺就的阶梯路面上已经长出了深绿色的苔藓,有点湿滑。
整条巷子里的空气也湿漉漉的透着一股子冷气,还混合着湿木头和着湿柴火腐朽发霉的味道。
这条名回龙镇的老街,其实就是处在一条两边都是山坡的山坳里,地势低洼狭隘,一条老街把整个山坳给塞得满当当的,显得有些拥挤。
我们顺着这条憋窄冷清的小巷子来到屋子的后边,屋子的后边是一片沿着山坡生长起来的斑竹林。每一根斑竹长得笔直修长而且也高,所以整个斑竹林显得并不遮阴蔽日般的幽深,倒是有种舒朗的清幽感觉。
我这人喜静,所以这种感觉让我有种亲近感。
其实,来到屋子的后边也没有什么好转的,除了低矮的屋檐,然后就是连片的小青瓦屋顶。小青瓦的屋檐就着低缓的山势,有的屋檐已经触及到了山坡的位置,站在山坡的旁边,一抬脚就可以上到屋顶上。
看了这样的地形和屋檐,我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的屋檐和这样的地势,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轻松自如地上到屋脊上对着街对面偷窥的。
很显然,刚才我看见的那双偷窥的眼睛还真的是一双人的眼睛,而不是所谓的鬼。我刚才是被那个疯言疯语的疯子给带偏了。
梁贵民背上背着一杆步枪走上土坡的斑竹林里,朝着周围望了望,然后骂骂咧咧地说道:
“那个龟儿子的吃饱了没事干的,这个时候躲在屋顶上东看西看的干什么?真是不知道好歹,空气都这么紧张了,就不怕老子背上枪里头的子弹不长眼睛?”
一直没有说话而且显得有些懒散随性的廖志芳这时朝梁贵民笑道:
“也就你的枪配有真正的子弹,老子背的枪从来都是空枪。在你面前,你姐夫的原则性还真的不大过得了关,凭什么就给你背的枪单独配子弹?也不怕你用枪惹事……”
梁贵民得意地说道:“别看我姐夫在你们面前对我吆三喝四的,私底下他还真的不敢把我得罪凶了。他要是把我得罪凶了,只要我在我姐面前吹一点点阴风点一点点鬼火,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的意思是你姐夫还有什么把柄被你捏在手上了一样?”廖志芳这时略显坏笑地说道。
“他那点事情,你未必还不知道?所以,老子叫他给我配子弹,他就得给老子配子弹!”梁贵民越发得意地说道。
梁贵民和廖志芳两个人一个站在斑竹林里的缓坡上一个站在低矮的屋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扯起了闲篇,倒不像是来搜查的,倒像是躲在这儿来扯淡的。
这两个人说的话我不想听,也不大听得懂,所以毫无兴趣。但我又没有权力吩咐这两个人做任何事情,于是就只有自己选了一个视角比较好的地方,朝着周围东张西望。
我还真的怀疑刚才看到的那双眼睛的主人,这个时候就躲在房前屋后的哪个隐蔽处,说不准此时仍旧在窥视着我们。
想到这儿,我的神经情不自禁地就绷紧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我不经意间地发现不远处低矮的屋檐下,有一堆柴草垛子冷不丁地动了一下。
我脑子里立马闪出一个念头——柴火垛子里有人!
没有经历过任何突发事件的我,脑子里轰地一声就发出一声闷响,近乎用惊心动魄般的声音,颤声朝梁贵民和廖志芳喊道:“那堆柴火垛里有情况,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