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求生意志如果很强烈,为了活下去,是什么都肯做的。
那翠珠小小年纪,就能哄得邱大老爷意乱情迷,为自己博来一个前程,可见她是一个十分有野心的小姑娘。
这样的小姑娘是绝对不甘心一辈子为人奴婢,也绝对不甘心就这么在尘埃里做一辈子的蝼蚁,任人糟践。
她要强,好胜,一心往前走。
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好一些,一定会想尽各种法子。
山桃无法断言翠珠这个人本性到底如何,但是从那次翠珠求她不成,便怨恨上她的情形来看,她是无法完全相信翠珠的。
以后就算和翠珠打交道,也会多长个心眼。
“孙夫人的疑虑,我也有,”李捕头淡淡笑了笑,“翠珠说,那天晚上,张春兰嘱咐她给他们姐弟俩留着门,半夜时分,张春兰姐弟就走了,天不亮回来的,那张冬子的手上好像被什么人抓破了,好多道血痕。”
“就连胳膊上也有,还把衣裳给染上了血迹,翠珠帮着张冬子洗衣裳的时候,张翠兰给了她一两银子,叫她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还说只要她跟他们姐弟一条心,将来自然有翠珠的好日子过。”
“倘若翠珠敢说去,就叫翠珠这辈子都无法再开口说话。”
山桃不明白。
就凭翠珠这三五句话,便能证明杀人的是张春兰姐弟俩吗?
她虽然知道张老狗是张春兰姐弟俩杀的,但杀张老狗事出有因,大柱娘跟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杀大柱娘?
这根本就说不通啊。
“翠珠还给了我一样东西。”
山桃便提起了精神:“什么东西?”
李捕头是个聪明人,能让李捕头深信不疑此事就是张春兰姐弟俩做下的,一定不单单只有翠珠的几句话。
“是大柱娘耳朵上的一对铜耳环,不知道孙夫人有没有印象?”
铜耳环……
山桃只轻轻念叨了一遍,浑身就直打哆嗦。
她当然记得这对铜耳环!
当年贾秀莲骗钱大柱跳了水潭,钱大柱被救上来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虽然最后查明钱大柱变成傻子的缘故是钱家三姊妹联手造成,跟贾秀莲没多大关系,但是当年,大家伙都认为是贾秀莲的原因。
钱家夫妻不依不饶,贾老四和王素芬不得不赔礼道歉,就连贾老太,为了给贾秀莲收拾烂摊子,也把自己年轻时候的首饰,捡了一些,送给了大柱娘。
那对铜耳环,便是贾老太的陪嫁之一。
钱家穷,大柱娘没什么像样的首饰,贾老太送她的首饰,她几乎都拿出去变卖了,铜耳环是为数不多留下来的首饰。
大柱娘十分喜欢这对铜耳环,一天到晚戴着,从不曾摘下过。
所以山桃的印象很是深刻。
即使不相信,山桃还是颤抖着声音问道:“李捕头,翠珠是从哪儿弄来大柱娘的铜耳环的?”
李捕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张冬子第二日送给她的,张冬子曾许诺过翠珠,以后会娶翠珠,就连张春兰也曾明里暗里地跟翠珠说过,叫翠珠好好伺候张冬子。”
“张冬子年纪虽小,却已经懂了些许男女之事,这小子还知道要哄着自己中意的姑娘,所以才送给翠珠那对铜耳环。”
“可惜铜耳环旧了,都有些发绿了,翠珠前一日又刚好见过大柱娘撒泼,对大柱娘这个人印象很深刻,也格外留意过大柱娘的穿戴,她一眼就认出那对铜耳环是大柱娘身上的东西。”
“不过翠珠这个丫头很聪明,她把铜耳环藏了起来,想着或许将来哪一日能派上用场,后来不久就得知大柱娘被人害死了,就更不敢把铜耳环拿出来了。”
“她还跟我说,张春兰曾经去药房配过一味药,是一种吃了能叫人全身没劲儿的东西,那会儿她爹娘还活着呢,后来她回家去奔丧,把那药给带走了,再回来的时候,就是带着张冬子一块儿回来的。”
“翠珠说,她帮着张春兰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那包药剩下了一半,不知道被张春兰用到了什么地方,翠珠此后就一直留心着那半包药,时不时就要看一看。”
“大柱娘在徐家闹腾那一场的时候,她才查看过那半包药,那半包药还在,等第二日再查看的时候,那半包药已经不在了。”
山桃心一紧:“李捕头,你的意思是,张春兰姐弟俩把那半包药用在了大柱娘的身上?”
如果他们姐弟俩当真用了这个药,那大柱娘确实是没法打得过他们姐弟俩。
“这不过是猜测,反正现在张春兰姐弟俩都不见了,是与不是,只能等抓住他们姐弟俩再说,现在官府已经签了海捕文书,他们姐弟俩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总有被捉拿归案的时候,我今日来,是另有一事要问问孙夫人。”
山桃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这李捕头还有什么事情?
她跟李捕头一说话,手心就冒汗,说出口的话都要字字斟酌,生怕说错了一个字,叫李捕头起疑心。
“孙夫人知不知道张春兰先前用掉的半包药,是用到了谁的身上?”
山桃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可才一摇头,就想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张老狗!
张冬子和张春兰都亲口承认,就是他们姐弟俩杀了张老狗。
但张老狗常年醉酒,天天从那段路上过,怎会被姐弟俩推下去就无力挣扎了?
即便是掉进了河中,张老狗也能挣扎着爬上来啊。
除非张老狗已经没有力气了。
“孙夫人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山桃咬了咬唇。
“李捕头,我今日跟你说的,也只是我的一点猜测,是与不是,都只能等着抓到张春兰姐弟再说,所以,我说的话,请李捕头也不要当真,只是听一听便罢了。”
李捕头淡淡笑道:“孙夫人请讲。”
“我琢磨着,张春兰必定是把那半包药用到了她爹张老狗的身上。”
李捕头猛然抓住了椅子扶手:“孙夫人,你的意思是说,这姐弟俩还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