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早年已被皇上封为贝勒,这些年一直跟着六部轮值,在皇上的授意下办差。
他跟在朝中重臣身后,虚心求教认真学习,又从不揽功弄权。皇上跟前应答也进退有度。从未表露出半点对皇位的觊觎之心,只这一点,便使皇上十分满意。
因此,在一次大朝会上,皇上直接封了五阿哥为亲王,赐号为荣。
皇上甚至将传位于五阿哥的密折封入匣内,叫李玉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之后。
既已确定了荣亲王为储君,李玉的心也终于稳了下来。如此,进忠也松了一口气。
原本进忠以为皇上写了传位圣旨,是叫李玉安了心,这才叫他稳下了心神。
可很快,进忠便发现不是李玉稳了下来,而是马佳氏动手了。
给皇上下毒自然不行,毕竟皇上若是御龙殡天,要经过所有太医的查验。若是皇上是死因有异,无论查的结果如何,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人都要跟着陪葬。
人的年纪越大,越是要奢求一些自己得不到的或者已经失去的东西。
这段日子后宫里新晋了许多小答应,长的不甚漂亮。可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年轻有活力。
便是寻常男子如此劳累,怕是都要伤身,更何况本就精力不济的皇上。
很快,皇上便感觉到身子发虚,与小答应们玩闹时,时常不能成事。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何等屈辱,因此皇上时常暴躁易怒,御前伺候的人也深受其害。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些补肾气的食材,甚至是鹿血酒便在这些小答应之间流传开来。
有胆子小的便常常会做一些补肾气的药膳敬献皇上,有胆子大的便直接邀皇上同饮鹿血酒。
再加上豫妃的密药,皇上用了后效果显着,慢慢的便更是离不开这些东西。
容雅站在进忠身后,慢慢的,轻柔的替他篦着头发。如今的进忠已生华发,夹杂在乌黑的头发里。
容雅见了动作便顿了顿,目光中带上一丝感慨。她13岁与进忠初见,14岁遭家中变故,走到进忠身边,到如今已经20多年了。
不光进忠老了,她也老了。
进忠从镜子里看着容雅的动作,目光涩然,他扯了扯嘴角低声说道。“我老了吧,已经有了白发。可你还是20多年前的模样,丝毫没变。”
容雅闻言失笑,捏了捏他的肩膀。“20多年,你还是这样哄着我,我若一直不变,可不就是个妖精?”
进忠笑着转身,扶着容雅的腰把她搂进怀里,他歪着头靠在容雅身上,闻着那熟悉的海棠香闭上眼睛。
“容雅,若咱们出宫荣养,你想去哪儿?”
容雅被进忠抱着腰,她低着头带着浅笑,轻轻摸着进忠的头发。“只要有你在身边,去哪儿都好。
只是你在御前伺候了多年,风里来雪里去的,就算有我时时替你养护,也到底落下许多病根儿。若是能去南边,那边的气候更适合养着身子。”
进忠叹了口气,抱着容雅的手臂,越发收紧了些。“容雅能得你心心念念的挂念一辈子,便是叫我即刻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容雅连忙捂住他的嘴。“别胡说,什么叫这辈子也值了?咱们不光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要在一处的。”
进忠笑着抬起头,双眸闪亮的看着容雅。他猛地起身,拦腰将容雅抱了起来,大步往床榻走去。
补肾气的药膳和鹿血酒,再加上豫妃的密药,很快就让皇上的身子衰败了下去。
只是这药一直没断,皇上的身子也如同一个不停往里打气的破了口子的皮球,不过是强撑罢了。
那虚浮的步子和眼底的青黑早就告诉众人,皇上的身子怕是不成了。如今就差一个契机,让皇上的病症彻底爆发出来。
“皇后的药还是没喝吗?”
进忠净了手,拿着细棉布做的帕子慢悠悠的沾着手上的水。
张卓小声说道。“菱枝传了话出来,皇后娘娘依旧将药倒在了绿梅盆景里。如今那盆景儿里的绿梅已经枯了。
另外,就在刚才皇后将她和皇上的画像剪了。将自己的那一半儿扔在了火盆儿里,烧毁了。”
进忠眯了眯眼睛,一时间唏嘘不已。“想当初皇上立她为继后时,夫妻恩爱,羡煞旁人。可走着走着,就变成今天这模样儿了。
手里的人脉都交出去了吗?”
张卓一愣,立刻说道。“干爹放心。自从南巡回来,干爹麾下这些人,儿子便开始往外交了,到如今已交了十有八九。
儿子是一个个的带着他们去寻荣亲王认的人。除了最后几个极要紧的,剩下的都已尽数交到荣亲王手里了。”
进忠点了点头。“皇上的身子骨怕是不成了,只要皇后那边有消息传出来,怕是皇上就得倒下。只要荣亲王登了位,咱们就能走了。
这些日子把库房拾掇拾掇吧。该往外送的往外送,有内务府标记的另装一间屋子。
等收拾妥当了,咱们走的时候也不必耽搁太久。”
一说他要走,张卓便缓了神色,他笑着点头。“干爹说的是,那从今儿起,我和慧儿便开始收拾。”
进忠笑了笑,突然转头问道。“你觉得,西湖边儿上如何?”
进忠说完,便带上了巧士冠走出殿外。
张卓想着进忠的话。突然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他将进忠扔到一旁的帕子叠好,挂在了架子上,喃喃说道。“西湖边儿上啊,是个不错的地方。”
乾隆三十一年八月,皇后乌拉那拉氏最后看了一眼皇上赠的那盆已经枯萎了的绿梅,倒在了椅子上,与世长辞。
皇后薨逝的时候,皇上正在巡视木兰。得知了这个消息,皇上呕出了一口血,他一口气没上来,便昏倒在了皇帐之中。
经过太医诊治,皇上好不容易醒来,便下令立即回京。他强撑着病体一路颠簸,赶回京中时皇后已经入殓。
再次踏入翊坤宫,里边就和皇后在时分毫不差,可却已人是物非。皇上走在寝宫里,抚摸着皇后用过的东西,最后闭了闭眼睛。
他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出翊坤宫,“李玉,替朕传旨,皇后生前行迹风迷,其丧仪不便复皇后仪制办理,只可照皇贵妃例行。着抹去其在宫中一切史书中记载、画像、遗迹,并昭告天下,乌拉那拉氏,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