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很快暗下来。
象征着恩宠的灯笼,高高挂在了燕玲殿的门口。
霍金池从銮驾上下来,抬头看了眼这盏灯笼。
红色的灯笼看着十分喜庆,可暗夜中的这一抹红光,却又透出些不祥的血色。
他很快就收回视线,“走吧!”
徐安跟在他后边,踏入大门,口中也高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房答应早就领着人在殿门口候着,等皇上走到跟前,立刻俯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平日里裹着寒霜的冰美人,此时也化作了嫣笑羞涩的绕指柔。
霍金池伸手将她扶起来,没有立刻松手,反而带着些笑意问道:“这是熏得什么香?”
试探的话,在聂答应听来更像是调情,她羞红着脸,道:“就是寻常香料。”
霍金池“嗯”了一声,松开她的手,率先走入殿中。
聂答应紧随其后,一脸的喜色。
可只有御前的人才知道,皇上若是真的喜欢,压根就不会自己先走进殿中。
就像是在熙嫔那,皇上永远都是牵着熙嫔娘娘的手,与她一同进殿。
而此时,被他们念叨着的云沁,在遥遥安澜阁中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主子这是怎么了?”庭春赶紧递上帕子,对旁边丹雪道:“快把窗户关上吧,夜里风凉,别让主子害了风寒。”
“没事,就是个喷嚏而已,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云沁搓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别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吧?”
“一想二骂,这是有人在想主子呢。”
庭春笑着说完,却见一旁的丹雪和容欣齐齐变了脸色,她这才反应过来,最该想娘娘的人,此时正在燕玲殿呢。
她当即伸手在嘴唇上拍了两下,一脸懊恼。
突然安静,让云沁抬头看了几人一眼,看他们表情,云沁就知道他们想到哪里去了,不由一笑。
“你们主子的心眼还没这么小!”
她也就不想吓着她们才没说,今晚上没准就是聂答应的死期……
丹雪率先是反应过来,赶紧把一粒白子放到了棋盘上,“下棋,下棋,该主子走了!”
“哈……”云沁短促地笑了声,把指尖黑子放下,立刻有一堆白子被完全包围。
她喜滋滋地一颗颗捻起来,“丹雪啊丹雪,今晚上你可要输惨了!”
见她脸上果真没有一丝阴霾,庭春这才又重新活泼起来,无情嘲笑道:“丹雪啊丹雪,说你棋臭,你还不承认!”
惹得丹雪伸手去捏她胳膊。
——
燕玲殿中。
霍金池和聂答应坐在软塌两端,面前都已经摆上了茶。
比起聂答应的紧张,霍金池就放松多了,他伸手摸出一旁的一本书。
聂答应忙道:“都是些臣妾平日里看的闲书。”
霍金池又淡淡“嗯”了一声,翻开书页,竟然就这么看起来。
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侍寝,可聂答应对皇上又有多少了解呢?
如此对坐着,她搜肠刮肚,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聊。
最终还是说起了父兄,说他们今年春天在边关开垦了多少良田,旱情也终于缓解,不知道秋天丰收时,能产多少粮食。
说起边关之事,霍金池终于抬头,对她道:“你父兄驻守边关多年,确实劳苦功高,去年大旱也是苦了他们了。”
“不苦。”聂答应笑道:“父亲时常告诫我们,朝廷有朝廷的难处,皇上圣明,是绝对不会亏待边关将士们的。”
霍金池沉默一瞬,似有触动,看着她的眸光也幽深起来,“你父兄都是我朝的脊梁,你可不要堕了他们的威名。”
这话让聂答应神情一僵,但旋即又恢复如常,笑着点头,“自然。”
而后,她看了一眼窗外,柔声道:“皇上,时候不早,是时候歇息了……”
翠萱一听这话,当即抬起头,大惊失色。
聂答应却对她的表情置若罔闻,依旧一脸温柔地看着皇上。
她难道不知,皇上这个当口过来,一定有别的目的。
这几天,行宫中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既不知道太后宫中情况如何,也不知道皇上都在暗中查到了什么。
不安、猜疑,疼痛和药物的折磨,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又几近发疯。
聂答应觉得自己躲不过了,也不想躲了……
看着她,霍金池默了两秒,才点点头,“好,歇了吧。”
他站起身,朝聂答应伸手。
聂答应把手放到他的掌心,垂眸一笑,下一秒,她就被人拉起,在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时候,衣襟就被另一只手抓住。
随着“刺啦”一声,她的衣服被人撕开。
而聂答应却觉这一声,不仅仅是撕开了她的衣服,她的野心、幻梦,在这一刻也被撕得粉碎。
“主子!”
翠萱扑上来,接住被推开的聂答应。
她缩在翠萱的怀中,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除了肩膀裸露在外,其他地方都被绷带紧紧包裹住。
霍金池一手抓着她的衣服,已经退到几步之外,眼神中除了凌厉,已无半点柔色。
“聂红宛,朕今晚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机会,但凡你能跟朕坦白,看在你父兄的面子上,朕也会给你留足体面!”
可显然,她已经打算执迷到底了。
霍金池不确定,她接下来究竟想做什么,她有武艺在身,他不会给她动手的机会……
若真到了这一步,刺杀皇帝的罪名,她也只有一死,他就真的无法给他父兄一个交代了。
翠萱已经找来衣服给聂红宛披上。
“进来!”随着霍金池一声令下,禁军立刻冲了进来。
翠萱把聂红宛挡在身后,“噗通”一声跪下,“皇上一切都是奴婢做的,我家主子都是受我的蒙蔽欺骗。是我,是我恨太后,针对我家主子,才,才哄骗李氏,让她去状告太后,都是我,都是我做的,与主子她无关啊皇上!”
她连连磕头,不过片刻,额头上就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聂红宛垂眸看着翠萱,脸上表情平静得可怕,明明置身其中,却像是局外人一般。
终于在看到地上翠萱额头留下的血迹时,她才仿佛如梦初醒,大声道:“是我,都是我做的!”
她看向霍金池,“是我收买宫女后又杀人灭口,策划李氏状告一事、袭杀李氏的都是我!皇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