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从皇后宫中离开,云沁都没有从聂答应身上看到一点破绽。
走出来的时候,她落在后面,看着前面聂答应跟翠萱的背影,终于是蹙起了眉头。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很难不让人怀疑自己。
“主子?”
她站在这里实在有些显眼,容欣忍不住出声提醒。
云沁回过神,与她对视一眼,低声道:“走吧。”
临走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聂答应的背影,可惜她没有长一双透视眼,不能穿过布料,看到她背上有没有伤口。
她是没办法了,只能看跟着聂答应的武德使能不能发现什么了。
而在云沁看不见的地方,聂答应的表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转入一个偏僻的小路,她一把抓住了翠萱的胳膊,似是咬紧了牙关问道:“有没有人跟上来?”
翠萱立刻朝四周看了眼,随后快速道:“没有!”
她话音刚落,聂答应就松开她的手,快走了两步扶住一旁的假山,就呕出了一口血。
“主子!”翠萱赶忙上前扶住她。
聂答应已经抬起头,闻声瞪了她一眼,“你不如再大点声,喊得人尽皆知好了!”
此时她的脸色已经不复之前的红润,变得十分苍白,甚至还泛着点点黑气。
“是奴婢不该,奴婢只是太担心主子了。”翠萱眼眶通红,扶着她的胳膊,问道:“主子还好吗?”
“死不了!”聂答应直起身子,擦了下唇角的血,指着地上刚吐出来的血迹道:“先把这些处理了!”
“是!”
翠萱对此好像十分又经验,直接拿出一跳帕子,盖在血迹上,然后用手一抓,把沾着血迹的泥土,整个抓起来然后用帕子包好。
剩下的些许,只要用脚搓一搓,用土盖住,再找些枯叶青苔往上面一铺,就基本上看不出这地方的痕迹了。
而等在一旁的聂答应,脸色也稍稍恢复了一些,而后扶着翠萱的手,回了燕玲殿。
行走起来照例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似乎刚才呕血,只是因为她得了某种病一样。
直至走入殿中,彻底隔绝了窥探的视线,聂答应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翠萱赶紧扶着她坐下,然后快速解开她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用纱布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身体。
因为过度活动,伤口早就已经裂开,血迹也早就把纱布都浸透了。
翠萱看得眼泪直掉,赶紧端来一盆清水,给聂答应处理伤口。
纱布揭开,里面的伤口虽已经用针线缝合过,可依旧十分狰狞可怖,一盆清水很快就变成了血水。
翠萱给她才重新上好药,包扎好伤口。
而这个过程中,聂答应虽然皱着眉头,可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
反倒在重新穿好衣服,被翠萱扶到软塌上坐好的时候,她的脸色突然之间煞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不断地滴落下来,痛苦道:“快给我拿药来!”
翠萱却没有动,流着眼泪道:“主子,您再忍忍,忍忍吧,那药虽好,可却是毒药,您不能多吃啊!”
“少废话,快点拿过来!”聂答应目露凶光地看着她,“难道你想看我被发现吗?”
“主子……”
“快去!”聂答应喝道:“宫中除了你,我还能信得过谁,被人看到我这副模样,照样是个死!”
翠萱犹豫着,可看着聂答应越来越痛苦的神色,最终还是去了内殿,取来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一粒血红的丹药,给她喂下。
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聂答应把药吞下没有多久,她脸上的苍白便迅速褪去,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病态的潮红。
她慢慢舒了一口气,身上的痛楚似乎也离他远去了,不再疼得浑身都在颤抖。
“进去给我换身衣服,然后就把殿门打开,让他们看清楚我此时的模样,然后我再好好休息。”
说着话,她也不用翠萱搀扶,直接站起身,朝着内殿走去。
翠萱满眼都是担忧,也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
聂答应自认为隐秘,却不想露出的蛛丝马迹,早已经被暗处的武德使捕捉到。
这些蛛丝马迹,也足矣拼凑出一个真相了。
下午时分,云沁被霍金池叫去了勤政殿,把武德使司整理出的线索,拿给云沁看了。
云沁这才知道,原来聂答应在今早给皇后请完安之后,竟然吐血了。
看着零散的线索,她却有些不明白,“也没有她受伤的直接证据啊?”
霍金池没回答,只是伸手把一张纸,放到了最上面。
云沁看他故弄玄虚的模样,一直有些无语。
他还真把她当狗头军师培养了是吧……
吐槽归吐槽,云沁的好奇心,也促使她垂下眸子,快速把之上的内容看了一遍。
上面的内容其实很简单,说的是:经查,有些压制伤势的药物,会反噬自身,造成内伤。
“皇上是已经查出来,她服用什么药了?”云沁抬眸问道。
霍金池点了点头,道:“朕以她的状况,问过蒋院正,他说这症状应该是五石散。”
“五石散?”云沁一惊。
这对她来说可不算是个陌生的名字,历史上许多名人都是因为服用五石散,最终中毒丧命的。
可这大部分也都是存在于历史逸闻中,她这还是第一回这近距离接触。
“你听说过?”霍金池问。
云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她不知道五石散在这个时空意味着什么,跟她知道的那个“五石散”配方、作用是不是一样的。
她只能含糊道:“是听说过,似乎会让人成瘾?”
霍金池倒没有怀疑,微微点头,神色凝重道:“不错,正是这个五石散。”
“五石散服食后,会使人面色红润,使人身心愉悦,病痛烦恼全无。”
“前朝权贵好食五石散,民间也有人服食,奢靡淫.逸之风盛行,全都是盘削压榨百姓所得,致使民不聊生。我朝先祖登基时,便广发禁令,到先帝时才终于绝迹。”
“不要说你只是隐隐听说过,便是朕也不甚了解。”
听着跟自己了解的五石散大差不大,云沁稍稍松口气,也不禁点头,果然五石散虽是好药,可架不住有人不拿它治病,拿来当消遣。
“也不知这个聂答应是从何而来的?”
霍金池道:“蛮夷之地,还有人在服食,聂答应来自边关,应该是从关外获得的。”
云沁听得点点头,看看他的脸色,又低声问:“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她?”
提到这事,霍金池有些沉默。
原因云沁清楚,他这是顾及着边关的聂将军,不只是他,聂答应的两位哥哥也都是军中将领,可谓是一门忠烈。
云沁在旁出主意,“这些其实也都只是皇上的猜测,还是得有聂答应受伤的证据。”她眸色微转,“聂答应最在意的不正是皇上的恩宠吗,不如皇上召她侍寝,到时候还怕找不到证据吗?”
她话音刚落,霍金池的眸光就冷冷投来,“你想让朕宠幸她?”
云沁一怔,他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她说“宠幸”这两个字了吗?
“臣妾是看皇上苦恼……”她努力堆起笑。
霍金池的眼神却依旧凉凉的,“熙嫔娘娘还真是给朕出了一个好主意。”
本来就是!
何必查来查去,绕来绕去的,聂答应是妃嫔还是急着上位的妃嫔,皇上宠幸她也是天经地义,难道看到这样的机会,她会把皇上赶出来吗?
便是真的赶人,皇上难道没有能力应对?
甚至能当面揭穿,让她百口莫辩!
这主意她自己都得拍案叫绝,他跟自己阴阳怪的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