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娘。不至于。”温婉从善如流的改口,既然让她抱上姚家的大腿,那就别想把她拽下来!
温婉捏捏姚老夫人的手,“我有钱。”
只见那小娘子冲红梅低声嘱咐几句,红梅便跑向后院,温婉则缓步挪到程允章面前。
程允章知道赵恒还活着,自然能看出温婉那凄苦面色下藏着的小得意,秋日的寒凉,仿佛都被掩在女子头上的白花里,“师兄——”
女子柔柔的唤着,眉间轻蹙,说不出的动人。
程允章汗毛竖了起来。
来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小……”程允章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眼睛里只有那只摇尾巴的狐狸,再深处,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师妹?”
他竟第一次觉得,“师妹”这两个字…如此暧昧。
仿佛说出口的瞬间…就已是一种禁忌背德。
“我脸皮薄,义父义母的银子我不好借,但是师兄…这二百两…能否借我?”
呵。
今日鑫隆钱庄来灵堂闹事,其他人或许不知情,但温婉猜测这是元家三房临走时送给她的大礼包。
毕竟她和元六郎的事情平县人尽皆知。
元家三房找不到凶手,未必不会迁怒于她。
既然是元家下的手,她为何不能找程允章算账?
程允章只当温婉是将他看做师兄才肯找他借钱,殊不知一口大锅已经砸在他身上。
程允章只能乖乖掏银子。
他将钱袋放到温婉手里,说话间唇角微勾,“小师妹尽管拿去用。不必急着还。”
温婉微微福身,“多谢师兄。”
师兄啊。
多好。
还有个远在天边的大师兄魏峥,既然已是师兄妹,那就都是一家人。
是不是督抚魏峥魏大人的名号也能借她用用?
那她以后岂不是能在平县、播州、乃至整个大陈朝都横着走?
温婉越想越美,险些在赵恒的灵堂上乐出声来。
她艰难的绷着脸,眉间刻意紧蹙,流露出“我孱弱、我无助、我可怜”的神情。
她得时刻谨记,她是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
哦,不,是貌美条顺的俏寡妇!
温婉取走程允章手上的钱袋,食指无意扫过他的手指,小娘子皮肤凉沁沁的,触手滑腻,像是温润的羊脂玉。
程允章及时抽手。
视线却忍不住瞥了那小娘子的手指一眼。
恰巧,红梅拿着红布盒子跑了过来。
一掀开,里面躺着五百两银票。
站在温婉身后的温维明、柳依依和陈妈等人都唬了一跳。
这温婉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现银?
温维明虽病重后不大管事,可家中账目却也清楚。上次清仓拢共就回流了三四百两银子,还全填到酒坊制酒的坑里去了。
如今这五百两…从哪里冒出来的?
柳依依心中也纳闷,她从前管着温家的账目,因此家中钱财剩余她心里门儿清。
多年夫妻,自有默契。
两个人不约而同视线相撞。
柳依依立刻尴尬的别过脸去。
该死,和前夫这要命的默契。
温婉将钱全部取出,大抵一盘算,倒是猪精脑子转得快,脱口而出:“一共一千零五十两。还差一百一十两。”
嗯,柳姨娘三百,她五百,程允章两百,还有小妹的五十。
加起来正好是猪精说的这个数。
温婉轻蹙眉间那顺,猪精的声音再度传来,“温掌柜,我这里有一百一十两,你先拿去应急。”
哟。
猪精还有钱?
这是没被她坑完的家底儿?
朱旺不顾老妻拉扯,义无反顾的走向温婉,眼神坚定得仿佛要入党,一边走一边猥琐的掏钱。
眼瞅朱旺在那攒盒里丢下一张银票和十两银子,温维明脸色复杂,随后又有些感动。
虽说这只猪莫名其妙示好,但好歹有实际行动。
再看一眼温家族老那边各个瑟缩墙角,一副生怕他温维明找来借钱的模样,温维明心中微恼,便一把搂住朱旺,提高声音说道:“老兄,你这…关键时刻还是兄弟靠得住啊!”
温月脸上讪讪。
她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都说救急不救穷…老二现在家里这情况,一百两银子丢下去都没个水花!
老三很快就要下场考童生,不久又得娶妻,一盘算,家里全是用钱的地方!
温维明不计前嫌,一下就给猪精整感动了,“老弟说这些话作甚!这钱你尽管拿去用,不着急还!”
只有朱旺夫人那小眼神飕飕的,像是刀一样瞪向温婉。
定是这小蹄子勾的!
天杀的,刚死了男人就看上其他男人!这还有没有天理!
这小蹄子样貌不错,咋就看上她家老朱了?
图他年龄大,图他不洗澡?
老朱浑然不察觉背后的杀意,冲温婉笑得殷勤,随后又想起夜叉刚死了男人,若是他笑脸相迎,怕是又得记夜叉本本上,只好绷紧了脸。
“大侄女,你我从前虽有龃龉,但十几年的交情哪儿能说断就断。你赶紧拿着这钱度过眼下这难关,将你家姑爷好生安葬了才是!”
朱旺自认为这番话通情达理又义薄云天,心头美滋滋。
温婉收过猪精的“血汗钱”,随后手摊开,声音冷沁沁的,“丁掌柜,温家借贷的钱已经凑齐,麻烦将地契和借贷合同交还于我。”
丁掌柜面色紧绷,十分难看,今日他鑫隆钱庄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更何况,温家只要起复,便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如今骑虎难下,他只能顺势而为。
“愣着做什么?!”那女子忽然冷声娇喝,瘦削的身体里爆发出无尽的能量,横眉冷目间杀气凛凛,“地契!借款书!拿来!”
众目睽睽之下,丁掌柜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掏出合约书和地契,不过生意人脑子转得极快,当下笑吟吟道:“温掌柜息怒,我也是为了钱庄的生意,若有地方得罪了温掌柜,切勿见怪。”
温婉将地契交给柳姨娘保管,随后又接过那合约书,掏出随手携带的火折子一下点燃!
片刻之间,借贷书化作灰烬!
丁掌柜眼皮一跳。
红梅则下颚一扬,语气间颇为倨傲,“丁掌柜,您可好生点点,看看我温家可是那赖账之人?!”
丁掌柜伸手去拿。
忽而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按住攒盒一角。
抬眸,对上那小娘子凉沁沁的眸子,“丁掌柜来的时候,在院子里慷慨激昂的说了许多话。”
“如今,我也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