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以道瞥见元启和发妻相似的眉眼,心中厌恶陡然而生,“你们母子两还真是一模一样!一个赛一个的歹毒!莫以为我不知晓,如今六郎死了,最开心的便是你母子二人!”
元以道厌恶贾夫人。
一则贾夫人娘家厉害,几次酒坊生意陷入危机,都是贾夫人娘家从中斡旋。大丈夫需仰仗岳家鼻息,元以道心头本就不痛快。加之时常他又被大姐敲打,耳提面命要他尊重贾氏,元以道反而生出逆反心理,越发看贾氏不顺眼。
二则是贾氏容貌实在拿不出手,性情又木讷,尤其是床笫之间,贾氏更是不解风情,比他读过的启蒙书籍还要无聊百倍!远不如娇滴滴的春姨娘会做低伏小承他欢心。
贾氏见儿子被骂,立刻如护崽子的母鸡一般拦在元启身后,“老爷说这话当真没良心!你平日里作践我便也罢了,可儿子也是你亲生的!六郎死了,你作为父亲伤心,可元启作为兄长,难道就是无情草木?你说这样的话,若让别人听到了,你让五郎以后怎么做人?”
二舅母连忙来拉架,“六郎死了,我们都伤心,老三…你莫说气话伤了五郎的心。”
毕竟是义庄,外面还有县衙的人,三房人终究是没吵起来。
程允章拱拱手,“六表兄发生这样的事,最痛的便是我们这些至亲。可是伤心归伤心,该办的事还是得办。五兄提醒得也不无道理,这天气…尸身腐烂得快,早些处理…也是让六表兄肉身少遭些罪。”
程允章说话自然有分量,贾以道冷静不少,说话间眼泪不断往下淌,可他向来也不是个有主见的人,试探性的望向程允章,“要不…拉回祖宅那边去办丧事?”
按理说,这是元家的事儿。
两家虽然密不可分,可到底程允章姓“程”。
更何况,他心知三舅舅此人…很是糊涂。眼下出了头,若有不合三舅心意的,事后难免要落他埋怨。
还是二舅母爽快拿了主意,“拉回去都剩一摊腐肉了!没得让六郎倒遭罪!索性就地一把火烧了,将骨灰捧回去,再轰轰烈烈的办一场法事。”
事已至此,没其他法子。
眼下虽然是秋天,可拖着尸体回播州路上怎么也得耽搁半个月,只怕拉回去都化成一股尸水和蛆虫!
元以道和春姨娘相拥而泣,哭得肝肠寸断,一旁的贾氏哭了一会儿,实在是挤不出眼泪,又想着元六郎已死,春姨娘后半生再无指望,只能任她拿捏,这心情一好…更哭不出来,索性走了出去。
尸身不好一直放在义庄,元以道伤心得无法处理后事,元启便安排人手去抬棺材。
寻了无人间隙,贾氏擒住自己儿子的手,压低声音,不安的问:“这件事…是你……”
不怪贾氏怀疑。
实在是…元敬死的时间节点太巧妙。
刚巧她写信和元启说起春姨娘扶正的事儿,这头元敬就被人残忍杀害。
“不是我。”似猜测到母亲的心思,元启否认得很干脆,“不过无论是谁,都替我们解决了一个祸害,是我们的恩人。”
“阿弥陀佛。”贾氏朝天拜了拜,神情虔诚,“那就只能怪他自己时运不济。这孽债算不到我儿头上。”
贾氏目光转为阴狠,“以后…我看那春姨娘还怎么蹦跶!”
一家子不能主事,元启自然忙得脱不开身,周账房寻来的时候,刚巧仆人们把元敬的棺材扛回来。
周账房避开耳目,将元敬生前和温家打擂台以及签合约的事情告诉元启,元启冷笑,“不曾想这个废物…还真把温家酒坊的契约书给搞到手了?”
如此一来,岂不全部便宜了他?
契约书在手,收购温家酒坊指日可待。
“契约书呢?”
周账房这下吞吞吐吐,“那契约书一直带在元六郎身上…没想到…他发生了意外…眼下谁也不知道这契约书在哪里。”
元启面色不虞。
合着说半天,只知道鸭子熟了,却不知鸭子已经不在砧板上?
元启四下一扫这处庭院,“这屋子前后都找过了吗?”
“早派人扫了一遍,夜里我也偷摸来过几次,将六郎那屋摸了个遍,没看见那契约书。”周账房一想起此事就懊恼,“我估摸着…那契约书是被六郎给带走了。”
只是没想到,元六郎一去不回,连人带契约书都不存于世。
没有那一纸和温婉签订的酒坊买卖合同,他们怎么收购酒坊?
虽说三千五百两银子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可那酒坊确也值得起这个价格,中间又替元启除了元敬这祸害,这笔生意怎么看都划算!
可契约书找不到……这下成糊涂账了!
“温宅那边呢?我听闻他家女婿死了,家里乱成一锅粥,有没有法子浑水摸鱼,把温家那份契约书弄出来?”
周账房显出为难之色,“不好说。以我观察,温婉虽是女子,但手段厉害得很,先前就斗得六郎节节败退。她…怕是不会出纰漏等着我们钻。”
“先试试吧。他家不是要办丧事吗,到时候派一两个机灵的,过去看看有没有机会。”
元启不会让到手的鸭子飞走,略一思索,“温家酒坊位置得天独厚,盘过来立刻就能制酒,半点不耽误朝廷的贡酒。说不定还能让咱家的新酒锦江春口感更醇。对此…我势在必得。”
周账房连连哈腰,“是这个理。只不过如今您得回播州去处置六爷的后事…这一来一回少说一个月功夫,就怕温家那边再出变故啊。”
周账房说得不无道理。
元敬死了,他作为三房下一代掌事人,于公于私都必须出面。
不然…一辈子受人话柄。
“温家那边是不是还欠着鑫隆钱庄一千两银子?”
周账房眼睛一亮,“连本金带利息…起码是一千二百两了。”
元启脸上无波无喜,“还款时间也快到了吧?”
“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
“温家账面上现在没几个钱了?”
说起对家的账本,周账房头头是道,显然没少钻研。
“大头都被他家账房石金泉给薅走了,上一次清仓也不过收了几百两,加上买粮食的支出…账面上的现银怕是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