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 章 阿什那山
他不是恼怒他们咒骂自己，而是恼怒自己为何要答应拓跋宏宇，说不为难这帮朵颜人的！
若没答应对方，他定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对方离开大夏。
敌军大将见李凌云脸色难看，放在腰间弯刀上的手悄悄握紧了刀柄。
他朝身后望了一眼，壮着胆子继续走。
等走到李凌云面前，他将左手上一个厚厚的账本递给李凌云，操着蹩脚的大夏语开口：“李将军，我是朵颜黑蛇军将军阿什那山，这是我们这次的缴获账目，你看看你要什么。”
李凌云接过账本打开，开头一行字就让人看的火大：男丁四千七百人，年轻女子五千人。
除此之外，各类粮食共五十万担，金银等物五十万两，牲畜五千多只，布匹茶叶、笔墨字画、锅碗瓢盆等物资不计其数。
就连老百姓家里的木炭柴火之类的东西都没放过。
李凌云望着手上的账本，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向他诉说着大夏百姓的苦难。
他面无表情的翻着账本，翻完一遍，又倒回去重新翻看。
阿什那山见状开口催促道：“李将军，还请你快一点选择需要的物资，夷离堇说了，优先满足你的需求，我们只要你选剩下的，你看上什么尽管开口，本将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狗官！你和蛮夷狼狈为奸，对得起大夏的百姓吗？对得起你身上的那副铠甲吗？”
“救救我，我不要去草原，我不要去草原，呜呜呜……”
“狗官，你不得好死！”
“苍天啊，你睁开眼看看啊，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什么世道啊！”
见阿什那山和李凌云眉来眼去的，原本沉默的大夏俘虏再也无法平静，纷纷开口咒骂。
那木等人眼神通红的望着李凌云，剧烈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们心中的不平。
他们身后的镇东军将士咬牙望着阿什那山，右手紧紧捏着腰间长刀，眼神中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要不是李凌云之前下达过命令，他们此时已经冲上去将这三人乱刀剁死了。
阿什那山感受到周围不善的眼神，额头浮现丝丝冷汗，他握紧腰间弯刀开口：“李将军，还请快点做出选择，别忘了你答应过夷离堇什么。”
李凌云合上账本沉声道：“我知道我答应过拓跋宏宇什么，只要你们守规矩，我便不会为难你们。”
阿什那山闻言暗自松了口气，他笑着朝李凌云说道：“李将军一诺千金，本将佩服。”
“可是若你们不守规矩，我对拓跋宏宇的承诺自然也就作废了。”
那木等人闻言眼神一亮。
他们就知道，将军绝不可能让这帮草原蛮夷当着他的面带走这么多物资。
离得近的镇东军将士听到李凌云的话也是神采奕奕的望向了他。
此时众人心中的那股憋屈劲儿似是忽然找到了发泄口，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的将军最是爱护百姓，又怎么会放任近万百姓去草原当牛做马？定会找个借口将人和物都留下。
阿什那山脸色一变，沉声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毁约？”
李凌云举起账本冷笑道：“先毁约的是你，不是我。”
“你胡说！我都将账本给你，让你随便挑了，怎么会是我先毁约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随便找个借口将我们的缴获扣下来！”
他左边的将领怒声开口：“李凌云！夷离堇那么信任你，你竟然敢公然毁约！难道你们夏国人一点信誉都没有吗！”
“哼，本将军问你们，你们搜刮的东西真的都记在这账本上了吗？”
阿什那山闻言眼神闪躲，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之色。
不等他开口，他右边的将领不满道：“自然全都在这账本上了，难道这还有假？”
李凌云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将账本递给那木，说道：“带几个人过去查查，看车上都有什么，和账本上记的能否对上。”
那木应了声是，接过账本带上一队士兵朝车队走去。
阿什那山见状忙堆笑道：“李将军，不用那么麻烦了吧，这么多物资，一辆辆检查，得检查到什么时候去。您也知道，我们着急赶回去，实在是耽误不得时间啊，您就行行好，让我们快点离开吧。”
他说着解下腰间钱袋子，朝李凌云手里塞。
李凌云收回手，笑道：“阿什那山将军稍安勿躁，我手下的人速度很快，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阿什那山眼中闪过一抹怒意，想说什么，最终却忍了下来。
可他是忍住了，他左右的两位将领却唰的抽出弯刀，举刀对准了李凌云。
左边那位将领怒声道：“李凌云，你他娘的什么意思？赶快放我们离开！”
李凌云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朝身后镇东军将士招了招手。
伍素立刻带着一队人上前包围了三人。
远处的朵颜部将士见状纷纷抽出刀冲了过来，嘴里叽里呱啦的喊着李凌云听不懂的契丹语。
原本还在义愤填膺的骂着李凌云的大夏百姓见状都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们错怪那年轻的将军了？
阿什那山见场面即将不受控制，忙转身呵斥身后将士，让他们停下脚步。
可此时那帮士兵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还能停下，依然速度不减的朝这边跑。
眼看着他们就要和那木他们碰上了，李凌云掏出一颗手榴弹点燃，用力扔向了一旁的空地。
嘭！
巨大的爆炸声让头脑发热的朵颜部安静了下来。
之前还十分嚣张的两位将领眼神惊慌，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慢慢放下了举起的弯刀。
阿什那山望着不远处的大坑，眼神剧烈颤抖着。
这就是拓跋宏宇说的危险性武器吗？
此刻他很后悔，不该不听拓跋宏宇的话，一意孤行的在账本上做了假。
若不作假，他们这会儿估计已经离开永关了吧。
他将右手搭在左胸上，朝李凌云弯腰致歉：“李将军，是我贪心不足，在账本上做了手脚，少写了粮食和金银的数量，还望您能原谅我的鲁莽，我愿多付一成利，以弥补我犯下的错。”
“阿什那山将军，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打算瞒着我。我问你，你们连一副甲胄一件武器也没有带吗？”
阿什那山脸色巨变，眼神极速闪了闪。
沉默良久，他才小声道：“有，有的，但甲胄都被将士们穿在了身上，武器也都拿在了手里，所以我……我就没写上去。”
李凌云眼神冰冷的望着阿什那山，他不知道该说这人聪明还是蠢笨，既然自己会这么问，说明知晓他的小把戏。
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试图欺骗自己，难道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子？
他冷声道：“幽州有一处军器司，供应河北道北部十座州城的军备，剩下的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大夏在全国建立了不少军器司，幽州那处军器司供应河北道北部十几座州城的军备，可以说是整个河北道除了魏州军器司之外最大的一座军器司了。阿什那山既然是从幽州撤离的，又怎么会不带走那里的武器装备呢？
别说是甲胄武器了，怕是就连工匠都打包带走了吧。
阿什那山再无一丝侥幸，白着脸开口：“李将军，这……放我等离去，我愿意分你六成物资，如何？”
此时再狡辩已无意义，只能割肉离场了。
“我要全部。”李凌云一字一顿的开口。
“什么？”阿什那山像是没听清般，抬起头茫然的望着李凌云。
伍素冷哼道：“你耳朵聋了？我家将军说了，他全都要。”
“李凌云，你不要太过分！”阿什那山满脸怒容，双眼喷火的望着李凌云。
“狗日的你想吞老子的东西，看老子不一刀劈……”阿什那山左边的将领举起弯刀朝着李凌云挥来，可还不等弯刀落下，便被一旁盯着三人的伍素一脚踹翻在地。
其他镇东军将士见状蜂拥而上，将阿什那山和那两位将领控制住了。
阿什那山望着李凌云怒道：“李凌云，我看在你和夷离堇有约定的份上才只身前来请你挑选物资的，你这样突然发难对得起夷离堇对你的信任吗！”
李凌云望着他开口：“我依然遵守和拓跋宏宇的约定，只是你违约在先，我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你们离开，否则我李凌云的脸往哪搁？”
远处的朵颜部士兵见自家将军被俘，纷纷叫嚣着冲了过来。
伍素将刀架在阿什那山脖子上，用契丹语高声道：“再敢往前一步老子就杀了他！”
愤怒的朵颜部将士闻言纷纷停下脚步，可嘴里依然在不断咒骂着李凌云等人。
那木见双方都要打起来了，也没继续往前走，带着人转身回来了。
阿什那山粗喘着气说道：“李凌云，你是想和老子开战吗？我黑蛇军有三千勇士，你虽然有手榴弹，但要想吃下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凌云望向前方，除了冲在最前面的五百多黑蛇军，还有一部分人在看守那帮俘虏，剩下的都在后方监督大夏百姓赶车，人员十分松散。
朵颜兵虽然有三千，但是不成建制，对镇东军将士造不成多少威胁。
但他们都在物资车旁边，一但前方起战火，后方的人有充足的时间点火烧了粮草物资，不仅如此，那帮俘虏也会出现大批伤亡。
他收回目光，朝阿什那山说道：“你应该清楚，一旦开战，你们这些人就没法回草原了。我和拓跋宏宇还算聊的来，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为难你，你现在就带着你的黑蛇军离开永关，哪怕出了关，我也不会带兵追击。”
“哼，老子丢了物资，你觉得我回去会有好下场？要战便战，老子不怕你！”
李凌云轻声开口：“草原上现在乱的很，你手里有三千将士，没有人会治你死罪，顶多是被拓跋宏宇训一顿罢了，这总比死了的强吧？”
阿什那山闻言，决绝的脸上闪过一丝沉思。
若有生路，谁也不想死。
他沉吟片刻，放缓语气道：“我可以带人离开，但你至少要分我一些战利品吧？总不能我黑蛇军来一趟夏国，什么也没得到就回去啊。”
他觉得有些冤，那些车上是有甲胄武器，但数量真的不多，大头都被萧岑带走了，分给他的也就只有武装两千多士兵的甲胄武器而已。
要不是黑蛇军将士在击败马田成之后将夏国士兵身上的甲胄武器都扒下来穿在了自己身上，那两千多件装备还不够他武装自己队伍的。
若因为这两千多甲胄就丢了海量物资，那他可真亏到姥姥家去了。
李凌云见他还想打物资的主意，冷笑道：“想要战利品？可以，我分你二十马车物资，但是你黑蛇军身上穿的都是我大夏将士的甲胄，现在脱下来还给我吧。”
阿什那山闻言嘴角抽了抽。
将士们身上穿的可都是实打实的铁甲，那是草原各部都不多的好东西，脱下来？若将甲胄脱了，他们就成了一帮有些力气的汉子，和草原上其他汉子没什么区别了。
拓跋宏宇会忌惮三千全副武装的黑蛇军，但绝不会给三千啥也没有的草原汉子面子。
看来李凌云是铁了心不给自己任何东西了，可就这么离开大夏他心有不甘啊！
那些马车上的东西可是他们黑蛇军忙碌十几个白天黑夜抢来的东西，为此每个人手上都沾染了不少夏国人的鲜血，到头来却给他人做了嫁衣，这如何让他甘心？
李凌云见他犹豫不决，幽幽开口：“朵颜部出了什么事你比我清楚，若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在各方角逐中分一杯羹，可若你再犹豫下去，等拓跋宏宇解决了所有问题，那你真要为黑蛇军的后路发愁了。”
阿什那山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焦急，说道：“开关门，放我们离去。”
李凌云嘴角轻轻勾了勾，示意守关将士开关门。
半个时辰后，后方士兵受到命令来到关门前集合，阿什那山带着三千大军出了关。
站在关外草原上，他冷眼望着关门内的李凌云，冷声道：“李凌云，今天的事我阿什那山记下了，下次再见，你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李凌云听完那木的翻译，笑着挥挥手：“我等着。”
阿什那山冷哼一声，掉转马头快速离开了永关。
下一瞬，关墙内响起阵阵欢呼声和哭泣声，有镇东军将士的，也有那帮大夏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