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晨阳堪堪退开丈多远，就听到神堂里有个声音低喝：“将军说了，不可杀人！”
敢情这世上，还是有几个知恩图报的善良之人嘛。
他停身再看时，神堂里走出一个身穿婢女服饰的老阿姨来，嘴里又道：“这是个无辜百姓，放他走吧。”
声音听起来很别扭，好像是捏着嗓子在说话。
这校尉虽被两次喝止，却并没收刀，嘴里说道：“他是赫连国人，万一走漏风声，后果很严重的。”
神你个赫连国人，我也是大夏人好不好。
卫晨阳心里腹诽，又去看出来的老阿姨，心想，这些人中有个老阿姨，想来是女帝的奶娘或别的长辈了，看来，慕容掌柜当真是躲在这里。
这让他又有了“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欣慰。
老阿姨的目光冷了下来，脸色如罩寒霜：“你真是赫连国人？”
卫晨阳猜她必定改口，也要对自己含敌意了，忙去分辩：“不不不，我是大夏人，不是赫连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模样长得有点怪。”
“哦，你模样为什么怪？”老阿姨紧问。
“可能是混血了吧？”卫晨阳无力分辩，只能敷衍来一句，这个世界，是没人听得懂硅胶可以做人皮那种科技和狠活的。
大夏边境，兵力薄弱，常有女人被异族掳去，然后生下几个面目大异的孩子，卫晨阳这么掰扯，也是能混得过去的。
果然，老阿姨脸上和缓了许多，犹豫片刻，就轻声道：“看住他，今夜别让他跑了就行，明天才放他去。”
操刀校尉一听，就收起了刀子，对卫晨阳招呼：“既然花嬷嬷说不杀，我就不杀了，你进来吧。”
卫晨阳心说，这不是太好了吗？正发愁你们会赶我离开呢。
他二话没说，坦然而进。
操刀校尉很谨慎的掩上了门，神堂里又是一片黑暗，仿佛能将一切吞噬。
神堂里面，密密麻麻坐满了人，都不说话，呼吸声此起彼伏，卫晨阳听着他们的呼吸，在心中粗粗估算了一下，人数不少于一百。
过了好一会，有人问：“花嬷嬷，你确定明天能寻到陛下吗？”
卫晨阳一听说话人的声音，心中就咯噔一下，这货不是李尚远吗？怪不得有人叫李将军呢，原来老熟人啊！
同时，他心里又掠过一抹失望，这些都是李尚远的人，慕容掌柜肯定就不在这里了。
转念一想，他又懵逼了，这个花嬷嬷又是什么身份？她要是个奶娘，那也应该是李尚远的奶娘吧。
可李尚远的奶娘为什么又能找到慕容掌柜？
还有，李尚远去了西陲买生铁，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还被靖边王的人追杀？
这不应该啊，他父亲是靖边王的人，如今靖边王攻破了京都，他们父子俩应该在京都陪着靖边王才对吧。
各种疑问纷至沓来，卫晨阳心中百思不解。
那边，老阿姨花嬷嬷不轻不淡的答话：“李将军，我是跟陛下一起逃出来的，昨天我重重摔了一跤，才和陛下他们失散，陛下肯定就在附近。
“可这路上逃难的人也太多了，陛下混在人群里，可不容易找到，明天让大家都警醒一点，说不定就能发现。”
卫晨阳从这个花嬷嬷嘴里，提取到了有价值的信息：慕容掌柜确实是逃出来了，她出逃时，还带着这个花嬷嬷，那就说明，这个花嬷嬷是她身边的人。
而这个老阿姨花嬷嬷，因为摔了一跤，爬起来时，才和慕容掌柜他们失散，半道上，却又遇着了李尚远一伙。
他心中迅速分清了敌我界线，花嬷嬷是慕容掌柜的人，李尚远这些人都是潜在的敌对分子，他能让花嬷嬷信赖，多半用了什么诡计。
现在不明白的是，李尚远这家伙是真的出逃，还是在对花嬷嬷用苦肉计？
但有一点，他还是很明白，李尚远绝对就不是个忠心耿耿的人，夜里要是有机会，自己拉了花嬷嬷就跑吧，毕竟，她能寻到慕容掌柜。
而慕容掌柜，万万不能落在李尚远手里。
这时，李尚远又说话了：“花嬷嬷，天下大乱，陛下不容有失，我们得尽快找到她才是。”
老阿姨花嬷嬷嗯了一声，似乎是对他的提议很赞同。
卫晨阳知道这个花嬷嬷一定被李尚远蒙骗了，她应该不知道慕容掌柜被悬赏的事，自己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她明白才好。
最不济，自己明天得跟着这些人。
他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就压着嗓音问道：“是李尚远李将军吗？”
“锵........”神堂里面，拔刀拔剑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你是谁？”李尚远脸色微变，厉声反问。
卫晨阳不慌不忙：“李将军，我也是京都人啊，刚才听他们称李将军，我就想到是将军了。
“当初赤焰国使团来京都时，李将军打败了他们的副使，虽然后来输了一阵，但是你李将军的英雄事迹，还是让京都百姓大大赞赏啊。
“后来李将军被陛下亲封为将，威名更是传遍了天下，人人皆知啊。”
李尚远听他对自己的事知之甚详，言语之间，也很是恭敬，就缓了缓语气，问道：“朋友，你有话要对本将军说吗？”
卫晨阳说道：“李将军，我在这周围逃好几天了，幸亏长得像赫连国人，这才没有被杀，刚才这个校尉大人要杀我，也没有成功……”
操刀校尉喝道：“朋友，你说正事，别扯。”
卫晨阳暗笑，压了压声音，开始放钩子钓鱼：“李将军，女帝是不是只有十七八岁、长得又漂亮又华贵、个头还高的姑娘？”
他对慕容婉可以说是无比熟悉，说了相貌特征后，又说了几个寻常百姓绝对不会知道的小特征，比如兄大。
神堂里，寂然无声，所有人都在等他说下去。
“你继续说。”李尚远出声督促。
卫晨阳瞎编：“我白天的时候，就看见过那么一个姑娘，混在逃难的人群里，浑身的华贵之气啊。
“我十分爱慕她，想靠过去仔细看看呢，她身边却有很多人，我怎么也挤不过去，只好远远的跟着……”
“她去了哪里？”李尚远的呼吸，有些急促了。
“她就是女帝吗？”卫晨阳没有立刻说女帝的下落，还反问过去。
李尚远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卫晨阳又问：“听说靖边王已经发了通告，谁捉到女帝，就赏五十万两银子、还要封三品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尚远又嗯了一声。
卫晨阳高兴道：“太好了，李将军，我知道女帝的大致下落，天亮以后，就带你们去捉她，大家一起立功分银子吧。”
心想，自己已暗示得这么露骨了，花嬷嬷要是不笨，要是对慕容掌柜很忠心，肯定就不会领着李尚远去寻她的。
“好，你明天领我们去。”李尚远居然没装，很爽快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