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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一处八角亭中。

亭子视线开阔,竹青等人远远站着,确保能看到谢窈和宣悦的情况,又不会听到两人的对话。

谢窈看着表情复杂的宣悦,率先开口,“宣小姐有什么事?”

宣悦深吸一口气,道:“其实……当初救上五皇子殿下的时候,臣女还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块令牌。”

“臣女认得那块令牌是太子殿下身边司南护卫的,所以当时就将那块令牌藏了起来。”

宣悦一开口就是王炸,谢窈早就知道这些事,但也没想到宣悦此刻会与她说这些。

“后来,臣女私底下将这块令牌交给了淑妃娘娘。”宣悦犹豫了下,还是补充解释,“臣女说过,相信此事与太子妃无关,可……”

“臣女只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这才是宣悦的目的。

她原本以为这件事很快就能有后续,可如今看着淑妃日日找太子闹,她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谢窈默了片刻。

宣悦忽然说这些话让她一时不知该不该表现出惊讶或震惊,但想了想,还是没有。

“宣小姐将这些告诉本宫……是希望本宫做什么?”

宣悦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谢窈一眼:太子妃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

也是,太子妃天资聪颖,只怕早有怀疑。

也或许……

宣悦心里闪过另外一个念头,但不敢深思,只垂眸道:“看来太子妃早有猜测,是臣女多嘴……”

“但臣女将这些告诉太子妃,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不要产生什么误会才好。”

“臣女听说,昨日五皇子殿下的膳食里被人下了毒。与从前伺候在五殿下身边的宫人们自尽的是一种毒。”

谢窈微怔。

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

但很显然,是上次对五皇子动手的人又动了手。

宣悦微微松了一口气,“淑妃娘娘并非传扬此事,臣女也是昨日去看五殿下的时候听殿下说的。”

谢窈道:“多谢宣小姐告诉本宫这些,关于此事……本宫也会告诉太子殿下。”

宣悦连忙摇头,“太子妃客气,是臣女……要多谢太子妃宽宏。”

谢窈与宣悦分别之后便出了宫。

刚一出宫,一阵马蹄声传来。

谢窈的马车被人拦住,为首之人正是李忠。

李忠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方,“太子妃,进出宫的马车都要详查,还请太子妃行个方便。”

“李大人。”竹青撩起一角车帘,没好气对李忠道:“我们进宫的时候你刚查过,出宫你又要查,你这是什么意思?!”

“职责所在,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子妃恕罪。”李忠的话很客气,但人就是丝毫不退让。

“好个职责所在!”竹青冷笑,“李大人如此对待太子妃,只怕是长公主殿下都不知情吧!”

“太子妃何等尊贵,如何能让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搜查?!”

金吾卫们已将谢窈的马车围了起来,李忠仍没有退让,他单膝跪地,道:“请太子妃不要为难臣。”

李忠看着太子府的马车,丝毫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李大人这话,倒显得本宫嚣张跋扈无理取闹了。”谢窈冷笑一声,对着竹青伸出手,缓缓走下了马车。

李忠见状,眼里闪过一抹怀疑。

他原本是很确定太子妃这多半有问题的,毕竟今日太子隐瞒昨日司南的行踪,他搜完偏殿太子妃立刻就出宫……

但此刻太子妃这样配合……

事已至此,李忠骑虎难下,只能搜查。

一番搜查之后,马车内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李忠见状,眼神不由的往人身上看,但只是一个飘忽的眼神,竹青就立刻护在谢窈面前,一脸不悦的看着李忠,“李大人!”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李忠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了头,“是臣冒犯。”

谢窈冷冷瞧了李忠一眼,“李大人也是奉命行事,职责所在,本宫自然不会计较。”

“现在,本宫可以走了吗?”

什么都没搜到,李忠就算怀疑,也不敢再拦,只能侧身让开做出“请”的手势。

太子府的马车缓缓离开,消失于视线之中。

李忠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那马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未转动视线。

他总觉得有问题,况且……

李忠看向手边的人,直接吩咐道:“你们跟上去,暗中盯着太子府。”

说完,他才转身回了宫。

他现在还是更怀疑司南,也或许……昨日的刺客究竟是不是司南不重要。

重要的是司南刚好有未明的行踪。

谢窈还没回到太子府,司北便低声道:“太子妃,有金吾卫的人跟在后面。”

金吾卫的人虽然跟踪的隐蔽,但身上的衣裳都没换,自然逃不过司北的法眼。

谢窈眸色微沉,“查一下这个李统领。”

……

午时。

长公主才终于起身,她年纪大了,昨儿熬得太狠,早晨醒了之后是喝了安神汤又歇下的。

此刻虽是醒了,但整个人仍有些倦怠。

李忠立在珠帘外,将昨晚和今天的情况仔仔细细的告诉长公主。

着重点也很明显,司南昨日行踪的不透明,萧稷的隐瞒,以及谢窈迅速出宫的疑点。

字字句句都在将此事往萧稷和谢窈身上引。

长公主原本单手支颐,手撑着头,听李忠说着说着,缓缓坐直了身体,睁开假寐的双眼看向李忠,“你的意思,本宫知道了。”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李忠低着头立在一边。

许久,才听长公主的声音响起,“去看看太子忙完了没有,若是忙完了,请太子过来一趟。”

李忠悬着的心瞬间落下,正在此时,忽觉背后一冷。

却是长公主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眼里似隐隐带着警告。李忠心头一紧,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些。

萧稷自然有空。

他很快就到了养心殿正殿的外殿,态度温和,十分客气,“姑母。”

“坐。”长公主的态度很客气,“请你来是想问问昨晚司南的事。”

“事关刺客,事关你父皇的安危,还是说出来为好。”

萧稷瞧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李忠一眼,后者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边。

萧稷沉吟片刻,低声道:“此事……我若说了,还请姑母代为保密。”

长公主闻言,略有些诧异的瞧了萧稷一眼,还是应允,“自然。”

萧稷这才道:“其实昨晚,司南是为我办事去了。”

长公主拧眉,“既是为你办事,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何苦还弄这一遭?

萧稷道:“不是不能说,是此事与太子妃有关,今日刚好太子妃在,所以……”

“原是想等忙完便吩咐司南去知会李大人一声,李大人倒是先来了姑母这里。”

李忠立刻表现的诚惶诚恐,“是臣心急了,但事关紧要,就算殿下责罚臣,臣也不敢怠慢分毫。”

说的好听。

萧稷此刻说这些也不是想跟李忠计较争辩什么,索性没理他。

萧稷从袖中取出一截树枝,“司南正是为孤取这个去了。”

长公主皱眉,李忠则是满脸不信。

虽然这树枝模样有点奇怪,似被人打磨过,但……

随着树枝一起被取出来的还有一张宣纸,萧稷展开,送到长公主面前,“姑母请看。”

长公主有些狐疑的接过宣纸,展开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微愣了下,“这是……”

萧稷抿唇,“这些时日太子妃一人看顾府中,实在辛苦。”

“我听闻养心殿后院的那棵桃树是母后早年亲手所种,所以想着亲手做一支簪子送给太子妃。”

长公主自然看的出来,这宣纸上画的图纸并非临时赶制,而是已经画了有些日子。

可见萧稷的话没有问题。

萧稷看向李忠,“如此,李大人可还有什么问题?”

李忠连忙道:“没有没有,都是臣想多了,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长公主道:“既是误会,说开了便好。刺客之事非比寻常,李大人谨慎些也没错。”

长公主说完,又看向李忠,“昨夜的刺客没找到?”

李忠立刻跪在殿中,“属下无能,请长公主降罪。”

长公主抬手捏了捏眉心,“继续找!宫门防卫森严,那人必定还在宫中,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刺客找出来!”

她决不允许皇帝身边有这样的威胁。

“是。”李忠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刚出养心殿,他就召来属下,低声吩咐几句,“你们,去后院桃花树,看看是不是有树枝被切断的伤口,看看是何时切的……”

殿内。

萧稷攥紧了手中的树枝。

他猜也能猜到,李忠必定会去查验。

但昨晚取的桃枝是真的,做簪子也是真的,簪子的图样更是他早就画好的。

只是取枝的人是他,被他安在了司南身上。

“今日一早太子妃入宫了?”长公主的声音唤回萧稷的思绪。

萧稷嗯了一声,道:“太子妃听闻昨晚宫中有刺客的事,所以入宫来看看。”

“太子妃有心了。”

长公主找萧稷只是为了询问司南的事,所以在询问之后没再多留萧稷。

毕竟萧稷还有许多事要忙。

“殿下。”萧稷才刚回到偏殿,司南便迎上前来,低声道:“金吾卫去后院仔细查了一遍。”

“嗯。”萧稷点头,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司南想了想,又说:“虽然李统领没查出什么,但属下觉得……他还盯着属下。”

这也是一种直觉。

“无妨。”萧稷对于这一点同样是心知肚明,但如今一切都处理妥当,他自然不怕。

“殿下。”司南又说:“属下今日悄悄将养心殿都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与昨晚属下跟踪之人身形相似的人。”

昨晚夜色浓重,司南自然是没看清楚那人长相的,但他记住了身形。

他很确定,他再看到绝不会认错。

但就是没有!

萧稷自然相信司南的判断。

他没有回答司南的话,只是微抿着唇,眼眸幽深。

能悄无声息的将一个人转移出去……可见挑拨小五和他之间关系的幕后之人不仅在宫里有些势力。

甚至手已经伸到了养心殿。

这背后的意思,难免叫人心中发寒。

因着养心殿是皇帝的住所,又有长公主在侧,萧稷虽然在养心殿待了一个月,但并没有往养心殿塞人。

所以如今对养心殿的势力分布情况并没有很清楚。

昨日皇宫有刺客之事传开,自是引起轩然大波,萧稷今天也为这件事忙了一阵。

一直到熟悉的时间,萧稷准备出宫回太子府陪妻女。

还要……向窈窈道谢。

想到谢窈,萧稷的心情就瞬间变得明朗。

太子府。

萧稷今日回府的时间比往日早些,所以他到家的时候谢窈还在忙。

萧稷没准下人通传,脚步极轻的走到书房外,视线准确落在低头忙碌的身影之上。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也从窗棂落下,可在萧稷眼中,谢窈还是那么明亮。

她本就是光。

倏地,谢窈抬眸,明亮有神的眼睛看向门口方向,展颜一笑,“殿下……”

萧稷的速度更快些,在谢窈看见他的那一瞬,他就加快速度朝她走去,“重叫。”

谢窈立刻改口,“夫君。”

说话间,她已经被萧稷拥入怀中,他的手掌轻轻为她捏肩,“累坏了吧?”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力度适中,按捏的恰到好处。

谢窈愉悦的眯起眸,她双手勾着萧稷的脖颈,整个人软软的挂在他身上,“累,殿下抱我。”

萧稷无奈,却是将她抱好。

马上就是晚膳时间,两人倒是没做什么,只是静静的抱着彼此,依偎在一处。

晚膳后。

萧稷才说起心头记挂的事,“窈窈说……要为夫怎么道谢?”

他喉结滚动,显然是想歪了。

谢窈心中了然,染着笑意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对着萧稷招了招手。

萧稷眼睛亮了,耳尖却泛着微微的红,立刻凑近谢窈,等着她的下文。

他整个人都有点紧张,“窈窈……”

“夫君。”谢窈声音轻软,“我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夫君。”

谢窈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闪躲,语气带着几分心虚,若是萧稷理智在线,应能察觉不对。

但很显然,此刻萧稷完全沉浸在谢窈的美色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什么好消息?”萧稷立刻询问。

谢窈拉过萧稷的手,缓缓覆在她的小腹之上,抬眸看他的眼里漾着浅笑,“夫君又要当爹爹了……”

谢窈说话的声音逐渐降低。

这……对她来说的确是好消息,但是失忆前的殿下可是坚决不想她再受孕育之苦的。

失忆前殿下在他自己身上做了措施,也就是这次失忆之后,萧稷忘了这些事。

虽然在萧稷失忆之后两人同房距今不过二十日,但谢窈三日前本该到的小日子没有如约而至。

谢窈就知道……中招了!

萧稷懵了!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就连心跳和呼吸都暂缓了……

“殿下。”谢窈的声音响起。

萧稷这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他本就有些红的脸此刻更红了,看着谢窈的眼里虽有开心,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虽然他不知道这情绪从何而来,但他想……应该是从前的他残存的。

所以……

“窈窈。”萧稷收回了搭在谢窈平坦小腹上的手,似怕伤到了她和孩子一样,“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有没有想吃什么?喝什么?”

不等谢窈回答,萧稷又问:“确定了吗?让府医看过了吗?孩子多大了?需要准备些什么?我,我现在要做什么?”

他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但萧稷对两个孩子的照料全凭着身体残存的本能。

如今面对谢窈又怀孕这样的消息,他整个人还是如毛头小子一般,不知所措。

谢窈瞧着一向清冷的萧稷此刻接连问出这样的话,眉眼霎时弯了起来。

萧稷:“……”

他深吸一口气,到底很快冷静下来,他扶着谢窈的手让她坐下。

蹲在她身前仰头看她,眼神真诚,语气诚恳,“窈窈,从前的事我都忘了,但我会学,你别怕。”

从前的他能做到的,现在的他一样可以。

谢窈的心一软,低头亲了亲萧稷的额头,声音自信,“我才不怕。”

因为是萧稷,她知道他的真心,所以一点儿都不怕。

自从上次两人同房之后,萧稷就化身饿狼,每次都缠着谢窈一次又一次,如同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般,有使不完的劲儿。

今天却是例外。

哪怕只是拥着谢窈,萧稷的身体都已经有了变化,但他克制着欲望,对待谢窈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娃娃。

许是因着怀孕的关系,谢窈这几日的瞌睡比从前更多,靠在萧稷怀里,嗅着属于他的安全感满满的气息,谢窈很快就睡了过去……

借着微弱的烛光,萧稷专注的眼神落在谢窈身上,眼里满是缱绻浓郁的爱意。

他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只静静看着她,都觉得格外美好。

许久,萧稷听到外面的动静,方才蹑手蹑脚的起身,下床之后还没忘为谢窈掖了掖被角。

毕竟已到晚秋,夜里已经很冷。

萧稷出了内室,司南已在外面等着,“殿下,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去查了。”

“只是时间久远,怕是需要些时间。”

今日离开皇宫之后,萧稷就私下交代了司南一些事,司南从暗门悄悄离开太子府,此刻才回来。

“无妨。”萧稷道:“如今都只在暗中行事,证明我们还有时间。”

司南应了声是,又忍不住问:“殿下,您当真已经知道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了?”

萧稷眼里闪过一抹冷光,“八九不离十。”

不等司南再说,萧稷又问:“太子妃怀昭昭岁岁时,孤是何等反应?”

司南忍不住挑眉,语气略带得意,“殿下现在想知道了?”

上次他说这些,殿下还不准呢!

这才多久?殿下竟开始主动打听……

司南得意的样子让萧稷瞬间黑脸,瞪他一眼,眼里全是警告。

“说!”

司南立刻不再耽误,绘声绘色的说起从前的事……

听着听着,萧稷又有些怀疑人生:那真的是他?

司南说的口干舌燥,胆子又大了起来,“殿下问这些做什么?”

萧稷扫了司南一眼,“多嘴。”

旋即转身进了内室。

他在外站的时间太久,身上沾惹了寒意,因此他并未第一时间上床,而是脱下外裳,等着身体暖和了些,才再次躺回原来的地方。

谢窈虽睡着,却似能察觉到一般,往他的怀里挪了挪……

萧稷的手落在她后背,哄小孩儿似的轻轻拍了拍,随后才拥着她缓缓睡去。

翌日。

谢窈醒来时萧稷已经不在,竹青伺候着她起身,低声回禀,“太子妃,府医一早便来了,此刻正在外面候着。”

“说是殿下的吩咐,来为您请平安脉。”

谢窈孕期尚早,不宜外扬,自然只说是请平安脉。

“请进来吧。”谢窈一声令下,府医很快进门。他为谢窈细细诊脉之后……眉头皱起。

“请太子妃伸出另一只手。”许久,府医才这样说。

谢窈很配合,心里已经生出几分疑窦,只是验证喜脉,需要如此复杂?

大不了看不出来过些时日再看便是……

“太子妃。”府医终于收回手,“虽然月份尚浅,但您的脉象的确是喜脉无疑。”

“只是……”府医斟酌着措辞,“除了喜脉之外,似乎……还有点别的。”

“我需要多观察几日,方可下定论。”

府医说到这,又觉得很不好意思,这显得他很没用,便又说:“太子妃也可请别的大夫一并看看。”

竹青闻言,沉下了脸,“府医,你的意思是……太子妃遭人算计?”

若是好事,府医不会说的这样为难。

府医没说的太肯定,只摇了摇头道:“我暂时还不能太肯定,但太子妃的脉象的确有些不对劲。”

谢窈心里的喜悦散去许多,语气沉凝,“那便明日府医再来为本宫诊脉吧。”

府医离开之后,竹青着急道:“太子妃,奴婢这就去请其他大夫……”

谢窈想了想,说:“善善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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