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手这次回来的目的简单明确,并且极为生硬。
可他之所以能放下面子,这般风迢迢地赶回来,对秦如莺提出这么个请求,是因为对于他来说,这嵩小怪的喜怒哀乐人生大事,可比自己的那点脸面重要太多了。
除了非亲非故以外,这李大手对嵩小怪可真能算得上是无微不至胜似祖孙了。
并且不光是李大手一人,沧州府内其他几位达到渡劫境的大修士也对嵩小怪有着相同的宠溺之情。
究其原因,是这嵩小怪乃是沧州府府主的独传亲孙子,加上他自幼便展现了远超同辈的恐怖天分,让沧州府上下都欢喜不已,将其视为下一任的沧州府主来培养。
那自然就会保驾护航有求必应,更何况是这种给下任府主娶亲的头等大事,李大手哪怕舍下脸面也在所不惜。
但李大手这么火急火燎赶回来却也并非头脑发热的冲动之举,而是真的沧州府府主太想看着自己这个孙儿成家立业,从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在天下各处寻找合适的人选。
被沧州府长辈们选中的那些姑娘们,也无一不是人中翘楚,不论样貌、身份甚至资质,都绝对能与沧州府门当户对。
可偏偏嵩小怪每每被安排着与那些姑娘见面接触,却都说来说去说成了干亲,两年间认识的那些姑娘现在却都跟嵩小怪以姐弟、兄妹相称。
这让沧州府主头疼不已,也更让嵩小怪觉得尴尬不已,于是他才会有事没事就跟着府中长辈出来玩耍,借以逃避祖父给他安排的相亲。
于是,嵩小怪这次的主动开口,表达自己对某个女子有着倾慕之心,就真的是破了天荒,也让李大手有些措手不及,倍感慌忙。
秦如莺向嵩小怪看去,只见他一脸羞赧地捂着脸,悄悄藏身在山路边的石头后面,然后又悄悄探出头来看自己,然后又悄悄缩回去……
秦如莺心中大感无奈,暗自道:可不能让律儿知道他输给了一个小傻子。
而秦如莺从李大手对这嵩小怪如此重视的程度,也推算出了他的身份,道:“原来如此,沧州府主一向被人称老怪,而这小子却被李使者你叫做小怪,应该就是传闻中那个千载难遇的天才了?”
嵩小怪探出头来,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是我。”
李大手也是哈哈一笑,脸色算是稍微缓和了些,道:“秦掌门,这桩亲事乃是成人之美,事后我沧州府定然不会吝啬。”
秦如莺道:“这我自然是知道,不过使者这请求未免过于唐突,况且那姑娘又不是我飞星门弟子,这求亲之事,难道不是直接带着聘礼去御仙宫更好么?”
此言一出,李大手顿时一滞,他何尝不想亲自登门拜访御仙宫,并且送下重礼来表达沧州府的一片诚意,但这么做的唯一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会被东方灵芪以最为粗暴的方式“请”走。
普天之下,在渡劫境中能跟东方灵芪过招的不过十指之数,李大手自认还没那个能耐。
所以,他才无奈来请求秦如莺帮忙,若是惹了御仙宫,好歹也有个垫背的不是。
但李大手的小算盘打得再好,也没能瞒过秦如莺的法眼。
她那样去反问李大手,就是要得到更多的好处,至少得是跟承受东方灵芪敌意持平的好处。
李大手咬了咬牙,直接问道:“秦掌门想要什么样的谢礼?”
秦如莺笑道:“我只要贵府派几个天资卓越的弟子,来参与我们众星盟的钻研。”
众星盟之事虽说没有大张旗鼓地对外界宣传,却也并非秘密,李大手此时也得知了这么一个共同钻研修真道法以弥补自身功法漏洞的联盟。
他想了想道:“这事应该不难。”
秦如莺点头,道:“那这个忙我就帮下了,不过究竟事成与否,就要看贵公子的造化了。”
“多谢秦掌门。”李大手连忙抱拳稽礼。
说罢,在秦如莺的引领下,李大手与嵩小怪就又飞过了飞星门的重重山峦,来到了戒律院所在的主峰之上。
沿途中遇到不少红衣长老对两人抱有敌意,也都被秦如莺压了下去,直到铃儿的暂居之所。
秦如莺定下身来,李大手往前拽了拽几乎要把脑袋缩进脖子里的嵩小怪,骂道:“你这小怪物怎么怂成这样,平日里闯祸那些劲头都去哪了!”
嵩小怪现在的模样可根本没有了之前面对众多掌门时候的无畏无惧,支支吾吾道:“那个……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回去准备准……”
啪!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李大手一巴掌呼在了脑袋上,并恨不成器地叫道:“还准备什么!大丈夫哪有那么多磨磨蹭蹭,进去!”
说着,只见李大手直接将嵩小怪拎了起来,往小院里一丢。
“秦掌门,有劳了。”
“请。”
秦如莺、李大手两人也随后进入这个小院子,但见正前方一个闺房紧闭,却不断地有奇怪的声响传来。
秦如莺三人大惑,那奇怪声音仿佛一种来自炼狱深渊的低吟,像是死者的诉求,丝丝绕绕在人的脑海中盘旋回荡,很是不舒服。
“她……她在练功吗?”
这种奇怪难受的声音让嵩小怪也忘记了尴尬,愕然问道。
李大手眉头深皱,即便是他身怀天下少有的渡劫境修为,却也对于铃儿屋内逸散出来的气息感到深深的悚然、惊惧。
他默不作声,心中认为那是源自御仙宫至高无上的功法,不由得更是肃然起敬,对仙宗这个称谓更多了几分不可撼动的崇拜。
但是秦如莺却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劲,她从那种奇怪声音、气息中察觉到了层次更在飞星门功法之上的星辰之力,那是只有星尊宝界塔中才会出现的至臻至纯至上的神力。
不仅如此,她还察觉到里面有着另外三种气息,其中一种与铃儿所修行的御仙宫功法极为相近,因为秦如莺年少时曾与孙溟玥瓜葛甚深,便能认出那门功法,但离奇的是屋内散发出来的这种御仙宫功法气息,却明显比她认知中的还要深奥驳杂,而且似乎正在与那股星辰之力相辅相成,处于初步凝结的状态。
秦如莺所感受的第三种气息,则是一种醇厚至极却又温润无双的法门,那种法门有着极强的感染之力,甚至能将人内心的灰暗之处也逐渐净化,很是神奇玄妙。
普天之下如此将莫大善念融合进功法修行之内的,便唯有佛法。
秦如莺愕然断定,铃儿体内竟然还有着如此高深的佛门之力!
然而随即她又眉头紧皱起来,因为此时此刻那三种气息,居然在合力去镇压、磨灭屋内散发的第四种气息。
那是一种愤怒、残忍、不甘、血腥等等仿佛集结了人间一切怨念的气息,并且这种气息之强悍,甚至让前三种气息都有中压制不住的势头,似乎随时都要破土而出,将铃儿的心灵完全侵占。
秦如莺惊惧不已,不明白铃儿体内为何会有这种可怕的气息,顿时教她回想起年少时亲身经历的一件往事。
只是瞬间,秦如莺的眼角便被泪水占满,失声道:“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