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只觉得自己目力惊人,原本只能看得出是个模糊的景象,此时落在她眼中却格外清晰。
这是得益于第一重天中感悟星辰道韵,让她看到了甚至连莲彤、怪人他们都难以辨别的细节——
那哪里是什么星光璀璨,分明就是一个个闪着奇异光芒的铁笼子,只是距离太远,才让外人误以为那是星光。
铃儿仔细打量那些铁笼子,发现笼子上的每一根铁栏都镌刻着异常复杂晦涩的图案,并且这些图案仿佛有着某种魔力,铃儿看着看着,竟会觉得空间旋转、眩晕麻木,几乎差一点就“陷”了进去。
这是某种高深莫测的阵法!
铃儿心中愕然,她在法阵一途中也小有资质,在御仙宫藏经阁中博览群书,从而了解了各类阵法的作用以及构建方式。
但不论书中阐述的阵法再难、再繁琐,铃儿也尚能将其解读个明白,然而在见了这些栏杆上的阵法符文后,竟是半点也没能搞懂,反而差点因此迷失了心智。
所以铃儿顿时明白,这些阵法绝对到了某种极高的层次。
既然是笼子,那里面应该放着什么东西才对,铃儿这么琢磨着,便把视线向光辉灿灿的笼子里面探去。
这一看不要紧,却让铃儿的脸色瞬间煞白,一个趔趄连退数步,襟口大起大降,鲜有过得慌乱惊愕。
铃儿的动静虽然不大,但其他人都沉浸在感受这片天地奥妙之中,因此空气安静非凡,铃儿一个小小举措,便也十分清晰了。
首先冲过来的是怪人,他鬼魅般挡在铃儿面前,目光幽若虎狼,狠狠地环视四周,以为是周围有什么危险。
而这一幕,又落在莲彤的眼中,又让她暗暗做了许多揣测。
“什么事?”怪人的眼睛始终扫视着周围。
铃儿调整了下局促的呼吸,指了指最近的那团星云,道:“那里……有人。”
众人惊讶,纷纷仰头向那片星云望去,然而他们瞪得眼珠都尽是血丝了,也没看着铃儿所说的人在哪,连影子也没有,有的只是与真实星空无异的一片光亮,一颗颗闪烁不定的亮点。
可再怎么样,这些人也被铃儿一句话说的有些背脊发凉,其中也包括了莲彤、阴阳怪人这两位渡劫境大修士,他们可是或多或少了解一些星尊宝界塔辛秘的。
谢震霄对于铃儿这个几次三番让他不能得逞的女子很是记恨,趁着此次机会便借机发力,对莲彤、怪人道:“这女子妖言惑众,扰乱了两位前辈的视听,且待晚辈将之擒拿听从二位发落。”
他义正言辞,他风度翩翩。
然后,他挨了一掌。
啪!
这一个巴掌着实响亮,响亮得众人如同身处云端,听见一道晴天霹雳。
与巴掌声同时作用的,是谢震霄的身体。
只见他在众人瞠然的目光中,先是头,然后是肩膀,接着腰腹,双腿,呈现一个螺旋转的体位拔地而起,完美地划出了一个彩虹的弧度。
掉落下来的谢震霄面目全非,整个脸肿的比猪脸还大三分,将五官挤得滑稽可笑。
喷出一大口血来,发现满嘴的牙都掉了出来,竟没有一颗幸免于难。
此时在他卑微渺小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解,自己明明是想在两人面前拍拍马屁,以求自保,怎料非但没能讨好任何一人,反而直接被人家一巴掌就扇成了重伤。
那一巴掌是怪人打的,莲彤站在旁边,却是一脸幸灾乐祸。
“强(前)喂(辈)……”
谢震霄吐字已经兜不住风了。
莲彤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对怪人轻嗔道:“你看看你,将我们大师兄都打成什么样了,真是……好有趣啊!嘻嘻!”
怪人仍旧不待见她,对谢震霄沉声道:“所谓新代第一人居然是这路货色,难怪飞星门混迹于世八百年,却只入个二流,光是这一点便相去甚远。”
“就是就是,谢师兄虽然看上去德才兼备,却一肚子腌臜心思,加上他又练了那合欢秘法,更是色迷成性,骗取了好多女弟子呢,初见我时还有非分之想呢!现在又来对我们奉承讨好,好像条哈巴狗呢。”莲彤嬉笑说道,“真不明白外面那些姑娘看上谢师兄哪点了,真是庸人反将庸人捧呢!”
看热闹不怕事多的莲彤顿时附和着也将谢震霄贬得一文不值,而谢震霄听到莲彤前半句时也差点吓得昏死过去。
他的确在见了莲彤后就有了非分之想,并且在这星尊宝界塔的探险中数次找机会去接近后者,奈何莲彤即便掩藏修为,其身法矫健也远非谢震霄能比,他是紧追慢赶都抓不到人家的影子。
也就是莲彤能嬉嬉笑笑的说出这种话来,倘若换成别个渡劫境的前辈高人,非得将对自己起了邪念的黄毛小子活剥了一层皮才算舒心。
铃儿在一旁看着谢震霄的惨状,她起初是有些诧异的,没想到这位怪人前辈竟会替她出手,而看着谢震霄趴在地上挣扎、颤栗,铃儿意外地发现自己心中并没有多出什么欣慰畅快的情绪,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心态产生。
那是铃儿的怜悯之心。
怜悯,不是同情,因为谢震霄心术不正品行不端,又多利用自己俊朗的形貌去引诱女子修炼阴阳合欢之法,算得上是劣迹斑斑,甚至是多行罪孽,所以铃儿绝不会因这区区一巴掌的惩罚而对谢震霄有丝毫同情。
而她的怜悯之处,则是谢震霄这样本可平步青云地成为一代君子的人才,却堕落成了卑鄙多变的小人。
这让铃儿同时对这个广阔的世界多了一些惋惜,她步入尘世为的是览尽江山锦绣之美,关切人间百态之姿,却每到了一个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地方,都让她见识到了光明之下的恐怖阴影。
是这个秽浊的世界污染了人,还是人的阴暗丑陋映照了世界?
看着谢震霄判若两人的状态,铃儿隐隐觉得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也会被权势、欲望所侵染,变成像谢震霄这样甚至比他犹有过之的人。
只是现在没人看到铃儿眉头间那一抹浅淡的忧色,这让她不禁想念起身在御仙宫的师姐,那个每每自己稍有异样,都是最先来体切关心自己的钟琇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