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善云?”
铃儿顿时美目微瞠,脑海中立刻便浮现了先前章小侯那赞不绝口般的神态。
怎会是他?
铃儿心中煞是不解,有几分不愿相信。
而正当铃儿忖度之时,便听见地面上如潮涌的声浪越传越大。
“神医!”
“是善云前辈!果然是善云前辈!”
“善云前辈是大善人啊!那跟他打斗的那人定是恶人!”
“请善云前辈助我石鸾城安定,打跑那些旁门左道之徒!”
“……”
这次百姓们流露出的那种振奋,无不展示着北堂善云这个人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以及他们对北堂善云的敬仰。
然而这又不同于铃儿现身的那个瞬间,对于铃儿,那些百姓们是出于一种对于未知的敬畏,同样还有铃儿那种国色天香的震撼,所以在众人无言表达之时,便将其“暂且”称作了仙女般看待。
可面对这个指着丑陋拐杖的沧桑老人北堂善云时,百姓们流露出来的情感却是异常真实的,并不掺半点虚夸的。
因为在北堂善云石进入鸾城多年以来,的确是行医救人,并时常不取毫厘之酬,可以说如今大半个城池的百姓,其实都是曾受过北堂善云的恩惠的。
所以在石鸾城百姓的眼中,北堂善云不单单是一个医术高超并广做善事的好人,更是他们的恩人。
有道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这种流传了无数年的做人的最基本的道理,石鸾城的百姓们当然懂得。
于是在知晓了天上那个老者就是北堂善云后,想要报答恩情的人们便不假思索地站在了他那一边,甚至刚刚升起的那种对铃儿的惊艳,也顿时烟消云散,并将之一并算入了“恶人”之列。
因为对自己的恩人抱有敌意之人,当然就是恶人了。
这是人与人之间亘古不变的规律。
就这么突然间成了百姓们声讨、怒视的对象,铃儿却置若罔闻一般,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不远处的这个老者,这个名为北堂善云的人。
此时她的心思微乱,想她此番下山游历,为的不正是寻找个精通医术的高人,替她化解这奇怪的失忆之症么?而在有了章小侯的赞不绝口之后,铃儿内心其实极度渴望能早日见到那个传说中医术通神的北堂善云前辈,可当那个小小的心愿如此快速地实现在眼前的时候,铃儿却忽然觉得,还是不要与他产生瓜葛的才好。
至于这么想的原因,铃儿也是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因为前辈方才的所为,在晚辈看来的确非善人之举。”
北堂善云冷笑一声,定定瞪着铃儿,问道:“是么?难道老夫方才拂了一道罡风,让下面那数十万条性命得以幸存,却成了恶人不成?”
铃儿摇摇头,不动声色地道:“可前辈若真是无心殃及这城中百姓,却为何选在此处与人斗法?”
“你!”北堂善云瞳孔一缩,却也是略显语塞。
铃儿又道:“至于刚才前辈蓄力甚久的那个招式,晚辈斗胆以为,若是施展下来,恐怕将整座城池夷为平地也不过是转瞬之间,难道前辈就没想过数十万的性命该何去何从么?”
夷为……平地,瞬间……
当铃儿的话音传出之后,那些还在给北堂善云呐喊助威的人们像突然断流的瀑布般没了半点声音,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惊悸后怕的模样,想象着铃儿所说的话如果变成现实,该是一种何其惨烈的景象。
而北堂善云除了气息一凛,却没有再说出只言片字,更是印证了铃儿的话绝非夸张虚假。
这一刻,“修真者”三个字的印象,似乎又在石鸾城的百姓心中更为清晰了几分,同时也更为沉重了几分。
这些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几次修真者的人们,才骇然地明白,原来修真者间的争斗,竟真会有这等毁天灭地的威力!
下面嘈杂的声音消失了,天地间重归平静,只是平静得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铃儿望着无话可说的北堂善云,深吐了一口气,道:“所以,晚辈断然不能在前辈面前提及师尊名号。”
“啪——啪——啪——”
在落针可闻的僵局气氛中,三道惊心醒目的拍掌声突然传开。
伫立在另一边的青衣人看上去心情大畅,朗声道:“原来如此!我还想这天底下到底是谁有这般大的神通,竟能在神合境界有如此恐怖的手段,原来是北堂家的人!”
听着这句话,铃儿微做诧异,心想着:北堂家?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修真之途分为九境,但就算同层境界之中,也往往有着许多的强弱差别。
正如这个北堂善云“造访”青凤山庄之时,仅凭一己之力,就毫发无伤甚至说面不改色地溃败了四名同为神合境的高手,又比如在这石鸾城上空的许久缠斗,北堂善云也一直是稳稳地压制着同为神合境界的青衣人。
而从青衣人的话语之中,有分明表露出了对自己的强烈自信,可北堂善云仍旧是比他高过一筹。
由此可见,造成他们之间这种修为境界相同,但手段、境界高低不齐的差别,其重中之重,便是令青衣人所恍然的那个“北堂家”了。
北堂善云眼角微沉,又笑了笑道:“看来青凤山庄也还有点见过世面的人。”
再看那个青衣人,虽然脸上还挂着似是嘲弄的笑意,但眼神深处却立刻浮现了一抹浓重的警觉、忌惮,就连他那刚刚有些松懈的身子,也在瞬间紧绷了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面临一场生死抉择的大战。
“既然是北堂家的人,却为何来了石鸾城这种穷乡僻壤?”青衣人开口问道。
在青衣人的口中,那个神秘的“北堂家”似乎是个极为了得的势力,甚至令他在其面前也自降了一层身份,称自己所在的石鸾城地界为“穷乡僻壤”。
北堂善云亮出身份后似乎又多了些许傲然之姿,抖了抖拐杖,轻轻捋着三寸白须,道:“北堂家的事,难道还要与旁人解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