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和雪雁像是丢了魂儿一般,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府上。
一路上,两人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哥儿的小模样。
刚才当她们来到弃婴塔前时,脚步变得异常沉重。
她们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孩子轻轻放进塔里。然而,仅仅只是这一瞬间,本能让她们无法割舍这个小生命。
于是又急忙将孩子抱了出来,紧紧地搂在怀中。
就这样,她们一会儿把孩子放进去,一会儿又忍不住抱出来再看上一眼。
每一次的放手都如同刀割般痛苦,每一次的拥抱都带着深深的眷恋。
如此反复折腾了好几次之后,尽管心如刀绞,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情感,她们含着泪、咬着牙,极其不舍地再次将孩子放回了弃婴塔内。
要知道,这可是她们从湘云怀孕就盼来的孩子啊!
紫鹃和雪雁还是尚未出嫁的大姑娘啊!
经过这一番折磨,她们的心早已破碎得不成样子,就像被狂风肆虐过的花瓣,散落一地。
俩人想着,以后湘云可怎么活啊!
而此时,刚回到府中的她们,迎面便看到了湘云。
只见湘云双眼红肿,满脸泪痕,已然哭得没有一滴眼泪了。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紫鹃和雪雁缓缓走来。
紫鹃和雪雁见状,心疼不已,赶忙快步上前,一把将湘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湘云用那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嗓音问道:“将……哥儿……放好了吗?”
话音未落,紫鹃和雪雁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瞬间泣不成声。
与此同时,余老爷也默默地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他挥挥手,吩咐下人们赶紧去将奶娘好好安葬在公墓里。
奶娘本就是个苦命的人,生产的时候孩子在肚子里时间太长了,一出生便小脸憋的青紫,他像小猫一样哭了两声,便咽气了。
丈夫嫌弃她克死了孩子,在她坐月子的时候就将其赶了出来。
正好那会湘云的孩子降生,这几个月以来,她把哥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余老爷借口要去安葬奶娘一事,特意嘱咐紫鹃她们务必照看好湘云,并承诺自己会快去快回。
他安排下人将奶娘的遗体安放在公墓里,而自己则去城里为奶娘挑选一口棺材,下人们按照他的指示先行挖掘坟墓。
待到余老爷确定好了棺材之后,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哥儿那小模样来,一时间竟站在门口发起愣来。
就在这时,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拍打自己的肩膀。余老爷心中一惊,猛地回过头去,定睛一看,只见眼前之人正是自己昔日的同窗好友。
那人见到余老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开口说道:
“余兄啊,真是难得一见,你今日怎得有闲暇功夫出来闲逛呢?”
余老爷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胡须,陪着笑脸回应道:
“付兄啊,许久未见了!别来无恙啊!”
两人一番寒暄过后,这位付兄热情地邀余老爷前往自己的店铺一同品茶聊天。原来,他在这条街上经营着一家药铺。
余老爷欣然应允,随着付兄一同走进了店内。
二人相对而坐,品茗闲聊。不知不觉间,茶水已经过了三遍。
此时,付兄嘴角含笑,目光落在余老爷身上,不住地点头称赞道:
“余兄啊,不得不说,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呐!
我听闻嫂夫人提及,你近来又纳了一房小妾,而且还为你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余老爷听到这话后,瞬间变得十分困惑,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瞪大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语气急切地问道:
“我家夫人几时来你这里抓药了?”
站在一旁的那位付兄则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就在前几日啊,你家夫人前来抓了几副治疗风寒的药呢。
而且呀,她还另外买了一点鹤顶红,说是要放在馒头上用来毒耗子!”
余老爷一听,整个人都呆住了,心中暗自思忖道:鹤顶红?不对,奶娘就是服了鹤顶红死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此处,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连与付兄继续寒暄的心思都没有了。连忙拱手道别,并直言自己有紧急之事需要处理,然后如一阵风般飞快地朝着家中奔去。
一路疾驰,余老爷累得气喘吁吁,终于赶回了府上。
一进大门,就看见余夫人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廊下,手中端着一杯香茗,细细品味着。
看到余老爷如此匆忙地归来,余夫人微微眯起双眸,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轻启朱唇,缓缓说道:
“呦,今儿个可真是稀罕呐,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升起来啦?
老爷您平日里忙得不见人影儿,今日怎的这般着急地回府了?”
余老爷哪还有心情跟她闲扯,当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夺过余夫人手中的茶杯,双目圆睁,直直地盯着她。
声音因愤怒而略微颤抖地高声喝问道:
“我且问你,奶娘是不是被你下毒了?”
就在这时,只见余夫人依旧气定神闲地伸出手,缓缓拿起桌上的茶杯,然后毫不犹豫地仰起头大口大口灌进嘴里。
她喝完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眼神轻蔑地瞥向余老爷,轻声细语道:“
老爷啊,您这话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呢。我为何要去下毒呀?
我心里一直想着把过继哥儿收作自己的儿子,好好疼爱呢!”
余老爷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抓住余夫人的手腕,大声吼道:
“你少在这里花言巧语!快拿你那八十多岁老娘的性命发誓,到底是不是你给奶娘下的毒?”
余夫人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轻轻地甩开余老爷的手,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她一边用另一只手不停地揉搓着刚才被余老爷抓疼的手腕,一边若无其事地准备转身回房。
然而,余老爷岂会轻易放过她?
只听他猛地大喝一声,瞬间从腰间抽出一支寒光闪闪的宝剑。
剑尖直直指向站在一旁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颤抖不已的珍儿,厉声喝道:
“快说!你有没有和夫人一同去购买那要命的鹤顶红?”
可怜的珍儿此时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她惊恐万分地望着余夫人,满心期待着夫人能够出面保护自己。
可谁曾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如疾风般飞奔而来。
原来是秀儿,只见她手中紧紧握着几张泛黄的药方,还有几包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草药。
她一路小跑着,口中还不停地高喊着:“
夫人,这些药篇子直接扔掉就可以了吗?”
余老爷只觉得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惊雷,他心里如明镜一般明白了——原来竟是自己的夫人给奶娘下了毒,从而间接地害死了哥儿!
这个真相犹如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口上,令他心痛得无法呼吸。
刹那间,余老爷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双腿一软,无力地蹲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手中紧握的那柄宝剑也随之直直地掉落下去,发出一声清脆而又刺耳的声响。
哥儿死了,湘云的心碎了,而这所有的悲剧,竟然都是因为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一手造成的!
他强忍着心中汹涌澎湃的怒火和悲痛,挥手示意下人们全都退下。
然后,他步履蹒跚地走到余夫人面前坐下,用一种饱含绝望、愤怒以及难以置信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沉默片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怒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狠心去害一个无辜的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