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框还停留在“大英雄替天行道”几个字上。
他没回复徐嘉予也没再发消息过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和徐嘉予已经养成了一种默契，未及时回复的消息，只要看到，都会第一时间回复。
林墨琛望着屏幕沉思了片刻，退出微信，打开抖抖登录账号，精准无误地找到了徐嘉予受伤的那段视频。
反复看了好几遍，他的心情也越来闷。
视频里，徐嘉予几乎在被瓷砖砸到头的一瞬间就晕了过去。
什么晕血症发作全是用来安抚他的借口。
他当初就不应该对她掉以轻心！
林墨琛：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医院一趟。
而徐嘉予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复。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翻手中病例。
“咚咚咚！”
“请进。”
陆仝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尴尬轻咳两声，“林……林老师，上回那个闹事的家属找您。”
“出什么事情了，病人不是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嘛。”
林墨琛面无表情放下病例，匆匆站起身。
“病人没事，是家属来送锦旗。”
“这种事情也要来找我？去找刘主任接待。”
陆仝下意识一缩脖，整个科室都知道林老师今天心情不好，可看表情和周遭的空气波动值来算，简直跟师母住院那几天有的一拼了。
“呵呵，那个，家属点名要找您，我看人拿着锦旗和鲜花呢……林老师……”
林墨琛叹了口气，先拿起手机看了眼才看向陆仝，“走吧。”
走出办公室，林墨琛就看见那个像座山一样的男人，站在中年妇人身边，正在跟刘季青寒暄。
中年妇人两手抱着刘季青的手一个劲儿地摇。
男人听到脚步声拍了拍中年妇人，大老远就冲林墨琛和陆仝点头哈腰起来。
“林主任，你说这人怎么能有那么多副面孔哦？”
陆仝在林墨琛身后小声嘀咕。
“医院这样的生死场，生生死死每天都在上演。需要尽心力护理的女患者很可能被抛弃，但如果角色调转，被护理的是男性，那么他们的妻子往往会坚持到最后。”
“对于年轻病人来说，家人们往往更愿意投入大量的金钱治疗，但如果没有得到好结局，家属们要经受的打击往往更大；老人进了医院还没离世，门外已经响起为如何分割遗产而吵闹不休的叫嚷声；为父母养老送终的那个，往往是家里最不受宠爱的子女。”
他驻足看向陆仝，“面对困境，每个人考量不同最后做出的选择也不同，医院就像一面镜子，能反射出人性最真实的一面。”
陆仝扁扁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想起那天他挥胳膊蹬腿的时候，我的胫骨和腓骨还疼呢！”
林墨琛明白陆仝的意思，他委屈了。
曾几何时，林墨琛也有过这样的心绪。
母亲曾说过，白大褂跟法官和警察制服一样圣神，只要穿上“它”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
只是那时候，他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而现在，林墨琛看向身边的陆仝，“你知道我们身上的白大褂代表什么吗？”
“当然代表我们是医生啊……”陆仝愣了半天才开口。
“从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我们要承担起救死扶伤的责任，我们不再代表自己，而是代表着医生，职责是救人，我们没有权力凭借个人好恶去决定病人的生死。军人穿上军装就要扛起军装的责任，我们也一样。”
“等你见到每一个病患都能将个人情感抛诸脑后，就算得上一个好医生了。其实那天你的第一反应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只是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陆仝还没来的及说话，中年妇人已经小跑着冲上前握住了林墨琛的手，“林主任，真的要多谢您，感谢您在危急时刻救了我家顶梁柱的命，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铭记在心。”
“没齿难忘！”
妇人哭得眼泪鼻涕混作一团，说完更是拉着两百斤的壮汉就要下跪。
林墨琛一把搀住妇人胳膊，语气没有一点波澜，“说真的，应该是我谢谢你们，如果当时这位兄弟没有冷静下来，我太太可要受罪了，救人是我们做医生的职责，我们应该庆幸努力得到了好结果。”
对比妇人激动的情绪，林老师既没有像刘主任那样热络，也没有过分冷漠。
陆仝想，大约只有“平静”两个字可以形容。
即便如此，那些难缠的病人家属们依旧对林老师感恩戴德，没有丝毫怨言。
就像是坐诊几十年的老中医，只要他坐在那里，就算他什么都不做，都会让人觉得安心。
林墨琛平静地接过锦旗和鲜花后，没多说一句话，又走回了办公室。
陆仝望着林墨琛的身影是不住地感慨。
刘季青笑着揽住陆仝的肩膀，“怎么了小陆医生？要不是知道你的性取向，我肯定要误会你对林主任有意思的！”
“刘主任，您老人家可别拿我开玩笑了。”
“那你盯着林主任干嘛呀？他后背能长出花来了呀？有那个时间不如多看看病例！”
陆仝尴尬扁扁嘴，“嗐！我就是在琢磨，像林老师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质是怎么练就出来的，刚才大姐都哭成那样了，可您瞧林老师？那从容不迫的魅力，我觉得在咱们医院可真找不出第二个！”
刘季青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发型，朝林墨琛即将消失的背影扬了扬下巴，“帅伐？羡慕伐？崇拜伐？我告诉你呀，这就是我们成熟男人的魅力，这种魅力源自于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和成功，你们这些小毛头想变成那样有的熬呐！”
一旁的小李“噗嗤”笑出声，“如果没记错的话，陆医生好像比林主任还大两岁呢！”
*
从实验室回来后，已经是临近下班，林墨琛再次打开手机，徐嘉予的对话框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禁皱起眉头，以往工作再忙徐嘉予也不会隔这么久不回消息。
正思索要不要给老婆打个电话，手中电话突兀响了起来。
电话里首先传来女人急促的呼吸声，紧接着就是徐嘉予干涸沙哑的声音。
“老公，你在干嘛？”
“你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快来救救我啊！”
“啊！”
一声惊呼之后，隐隐听见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林墨琛驻足，深吸口气，咬牙不让自己声音发颤，“老婆，你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