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梦竹似乎是真的怕齐弘毅一个冲动做出些无可挽回的事情，挡在齐浥尘身前，张开双臂，眼眶含泪。
“你要打死他，就先打死我！”
齐弘毅不过是口头上说说罢了，事已至此，他再气恼又有何用？
他们一家人能在一起的时间没多少了。
“行了，坐下来好好吃顿年夜饭吧，以后也没机会了。”
皇上判了齐浥尘死刑，确实，他胆大包天，敢私自绑架太子妃，以至于后面发生那样的事情……不算冤了他的。
齐家被抄家，但没被灭族，算得上是圣上宽厚，念及他齐家过往的功勋。
多少留了些情面，判了个流放大荒。
齐浥尘自知连累了全家，也无话可说，他坐下后，给齐弘毅和荆梦竹夹菜。
“爹娘，我对不住你们……”
齐弘毅冷哼：“早干嘛去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荆梦竹老泪纵横，这段时间，她仿佛苍老了十多岁，她吃着儿子给自己夹的菜，眼泪止不住流下，随着菜送入口中。
她不是接受不了过苦日子，而是她就这么一个孩子。
哪怕他犯了大错，那也是她的孩子啊。
“尘儿，你真是糊涂。”
为什么非要去招惹太子妃，那是他们齐家能招惹的人物吗？
京城上下谁人不知，太子妃是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谁都不能动她，更遑论要动她的心思了，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也不为过。
齐浥尘给他们倒酒，牢狱之中的酒液，是上头大发善心赏赐下来的，自然比不得他们齐家酒窖里那些好货。
勉强能入口，但也极其辣喉咙。
他又重复：“爹，娘，我对不住你们。”
齐浥尘一连敬了他们三杯，下了桌子，冲他们连磕三个响头，神情依旧是麻木的，魂不守舍般。
他最对不起的，便是二老。
齐弘毅长叹一口气，他攥着衣袖摁了摁眼尾，深呼吸，一手扶起他：“行了，一家人荣辱与共，不要想那些不好的事情。”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事已至此，何须自苦？”
结局没法更改。
只能珍惜尚且团聚的每一刻。
齐浥尘咬紧牙关，心脏闷闷的，似乎被重击，酸楚涌上鼻尖，他无声落泪，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一双拳骨节攥得发白。
再道一声：“对不起。”
他只道歉，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
齐弘毅和荆梦竹又能拿他怎么办？都是快要死的人了，对错也没那么重要。
他们懒得说太多，吃了这顿团圆饭，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活着很好，死了也行……
*****
晨曦初露，皇城便笼罩在一片庄重肃穆的氛围之中。
朱红的宫墙在微光下显得越发巍峨，金色琉璃瓦折射出璀璨光芒，通往太和殿的汉白玉石阶早已被清扫得一尘不染。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头戴乌纱，按品级依次排列，个个神情恭敬且庄重，屏息以待那重大时刻的来临。
吉时一到，钟鼓齐鸣。
浑厚的声响回荡在皇城上空，直传至京城的大街小巷。
墨凌煜身着暗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冕旒垂落，轻微摇晃，他迈着沉稳的步伐，每一步都似踏在历史的鼓点之上，缓缓登上太和殿最高位的宝座。
群臣先是一阵静默，而后齐刷刷地跪拜在地。
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在大殿内、在皇城之中不断回响，仿佛要冲破云霄，向天下宣告新主已临。
墨凌煜继位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封了温如婉为皇后，纵使朝臣之中非议不断，也没能阻止得了他。
第二道旨意，便是轻减徭役，调整赋税……
他行事雷厉风行，不过几日时间，相应政策落定，交予底下人着手去办。
新帝登基，总是琐事缠身，地方官员递了一堆折子上来，有重要的，也有不重要的，墨凌煜一天到晚除了召见大臣，便是批折子。
温如婉得知他未用午膳，便会亲自去一趟，拉着他休息一会儿再办。
入夜，他去坤宁宫，时辰太晚，温如婉早都歇下了。
怀孕的人嗜睡，她夜里睡得多，也不耽误白天睡。
墨凌煜怕惊扰她休息，沐浴过后，轻手轻脚掀开她一角的被褥，躺下后，慢慢挪动着身体，靠近她，小心翼翼地把人捞入怀中，闻着她的发香安然入睡。
这日他回来得更晚，温如婉阖目躺在榻上。
他刚躺下，她睁开了眼。
墨凌煜：“吵到你了？”
温如婉表情不太好看，冷漠道：“这么晚了，还来我这儿做什么？”
墨凌煜：“……”
他哪一日没来？
她是闹什么脾气了？
墨凌煜敛下眼帘，主动去拉她的小手，却被轻拍开。
“这些时日确实忙了些，陪你的时间太少，以后补偿你好不好？”
温如婉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嗯，没时间陪我，有时间去看美人。那些大臣送来的女子怎么样，有没有合你眼缘的？”
“你要是想纳几个妃，我也不会拦着你。随便你，你的事情我不干涉。”
她说这些话，显然是气着了。
墨凌煜听出她话里话外的醋意，哑然失笑，把人搂入怀中。
温如婉挣扎：“别碰我，外面有人想让你碰，你去碰她们。”
墨凌煜：“你可以干涉我。”
他抓住她乱动的手，一把握住，“怎么气成这样？”
温如婉嘴硬：“我哪里生气了？”
撂出这句话，她觉得没什么说服力，索性破罐子破摔。
“对，没错！我就是生气了！你瞒着我去看别人，我还不能生气了？”
她炸毛，墨凌煜只能轻声安抚：“没有。”
温如婉：“没有什么？”
“没有看她们。”
温如婉内心有些小雀跃，被抑下。
“人都送到你面前了，你一眼没看？我不相信，你哄我的。”
墨凌煜抚着她的后背，停在她腰间。
“嗯，没有。”
温如婉唇角上扬，语气不善：“那你怎么处理的？”
墨凌煜：“让长忠把人送回去了，挨家挨户警告，休要动些旁的心思，否则……迟早要被贬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