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台吉的想法已经推演过无数次,现在也没什么新鲜,想着即将策马辽西,收获三十万人口,崇德帝安心睡着了。
大军今日会在山谷中行进整整一天,黄台吉睡的很死。
一个月没吃一顿正经饭,梦中好似在吃烤鱼。
好香啊。
黄台吉抹抹嘴角,竟然在梦中流哈喇子,挤挤眼看着山洞顶,外面流水声、马蹄声、行军声入耳,彻底清醒了。
烤鱼的香味不仅没有消失,更清晰了。
扭头一看,宁完我在墙角篝火前,一边看舆图,一边烤着两条肥硕的大鱼,行军锅还咕咚咚熬着一小锅鱼汤。
黄台吉摸一把小辫子,算是整理仪容,到篝火前坐下,拿起大鱼放到清洗过的石板上,立刻手撕鱼肉吃起来。
他吃的很快,宁完我拿行军的木碗给盛了一碗鱼汤。
黄台吉啃完一条鱼,鱼汤咕咕下肚,舔舔嘴唇,这顿饭吃的不错,直起腰拍拍肚子,全是满足。
“宁卿家手艺不错,在看什么?”
宁完我收起舆图,恭敬回道,“禀主子,昨晚士兵们在河中水潭发现不少大鱼,冬季游动缓慢,大军吃了顿鱼汤,好兆头。”
黄台吉懂了,宁完我讲究玄学,他想到了别的事情,在复盘战事,拍拍衣襟,抱胸靠石壁,懒洋洋问道,“那宁卿家想到了什么?”
“回主子,山海关可能有五千到一万骑军,还有之前到松锦的爬犁火炮阵,不过,辽西官道运输频繁,近段时间天气较干,也许野地里有薄冰,勉强可以跑爬犁,各兵堡要道绝无可能,但爬犁可以在海冰跑,至于别的,奴才也想不到。”
黄台吉慢慢坐直,面色凝重,“说的有理,辽东湾冬季结冰有时候达五十里,就算现在开始消融,岸边十几二十里没问题。海冰与河冰不同,海水结冰表面如同砂砾,不仅不滑,也不怕开裂,如同海面上漂浮的巨大木床。”
“主子圣明,但大清也不惧爬犁阵,他们顶多一千辆,就算在海面,也没骑军速度快,很容易就能追上砸马,三千人散开足以应对。但他们若紧急从松锦跑到觉华岛固守,佛郎机火炮太多,可能会花点时间,勇士们要有心理准备。”
黄台吉沉思片刻,还是轻松笑了,伸手把石板上留下的鱼骨弹到篝火中,淡淡说道,
“吃鱼嘛,有点鱼刺才正常,若毫无阻隔成功,反而得掂量一下,朕认为明军不会反应太快,我们与绕道去松锦骑兵后天才会相遇。
觉华岛一丢,辽西全部断粮,咱们学学明军,把火药放到宁远城门,一炮入城,挟持十万百姓回辽东,明军有胆就来杀吧,羊群会让他们完全失去战力。”
这才是东虏真正的底气,一边断粮,一边挟持人质,过于恶毒,没人说,但人人都知道怎么做。
宁完我躬身,“主子圣明,明日过后,辽西属于大清,等到春天,陆天明再也顾不上关外,他得专心应对中原的混乱,天下三分已定,四分、五分、六分也不是不可能,乱世来临,辽东将成为一方净土,未来属于大清。”
这马屁舒服,黄台吉起身拍拍屁股的尘土,“走吧,南边的朋友很快就会到辽东,我们不缺商号,未来很热闹。”
两人到山洞外上马,缓缓向南,一天一百里正好,明日的现在,应该在宁远城。
中午的时候,黄台吉收到了河谷两头的消息,辽西兵堡毫无准备,屁股后的明军则刚刚追到谷口,气急败坏清障,不多几人钻过来,被留守的士兵轻易射杀。
优势在我,黄台吉彻底放心了。
东虏若从六股河冲出来,距离山海关一百多里,辽西走廊中间靠西的位置。
绥中到山海关只有一个大城,前所城,乃辽东前屯卫驻地,实际上是山海关的前哨。
绥中兵堡不大,只是一个千户所,但与宁远之间有二十七个石头兵堡。
六股河向东二十里的海边,有一座长山寺,寺庙旁边有一个方圆十五里的海湾。
这里原来是辽东盐课司所在,隶属于山东都盐转运使司,袁崇焕废掉辽东盐课,是为了避免户部通过盐课走空账。
废掉‘账本’,并没有废煮盐。
盐户还在,这一片人口相对稠密,祖大寿和袁崇焕当初就在这里练兵,辽西团练总兵所在地。
今天是二月二十五。
董护印昨日中午离开喜峰口,带人到山海关,连夜乘坐爬犁,带着一千人和大量火药,从冰面疾驰,黄昏来到长山寺。
他还真不是看热闹,接到从京城来的军令。
陆天明派周遇吉带长城营来支援,张世泽做主辽西,但他有个政治任务,战事的结果不能引发辽东大屠杀。
圣人就是这般不好,一切决定为将来。
董护印从海边下爬犁,进入长山寺,原以为会看到发愁的觉醒大师。
没成想张世泽很轻松,拿草杆歪嘴抠牙缝,一脸痞样,旁边的马士英则在不停打哈欠,同样没有大战前的紧张味道。
“末将拜见马军门,拜见张将军。”
张世泽瞥了他一眼,“带多少人过来?捞军功得自己有手段。”
“一千精锐火器兵,还有三十爬犁火药,帮张将军助助兴。”
张世泽听后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使劲与牙缝中的肉丝较劲。
董护印等了一会,拱手问道,“末将没有看到大军,奉上位令,末将监督辽东战局。”
“呸!”张世泽唾出一个肉丝,总算完成了抠牙缝工程,直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东虏不会夜间出山,明日清晨才会作战,大军没必要露面,上位军令也不复杂,没人比我更清楚,打起来慢慢玩呗,着什么急。”
怎么能不着急呢,董护印没一点底,除了山海关有一万骑军在赶路,他都不知道辽西有什么布置。
上位之前的计划很复杂,需要辽西营兵配合,如今他们远在抚宁,无法配合,回到辽西守城已经来不及了。
张世泽神神叨叨的样子,不是个好的谈话对象,董护印靠近马士英,“马军门,您指点一下?”
马士英眉头一跳,“今天百姓正常活动,明天辽西所有兵堡都不会开门,这是老夫能做的极致,信使在到处下达军令。”
董护印眼珠转一圈,“大军呢?”
“董将军,上位已剥夺封疆大吏节制军务职责,老夫为大军调拨钱粮,配合大军作战,不会干涉大军指挥。”
董护印差点咬着舌头,看他们这样子,也没必要担心,扭头拱手问张世泽,“张将军,末将做什么?”
“到宁远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会不停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