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后院书房。
杨谷丰还在掐自己的眉心,他十分苦恼,大儒控制人心习惯了,无往不利遇到陆天明全部失败。
没法劝,送更多的女子也不行。
这种人天生的‘皇帝’性格,非常自我,利用规则,但又不会被规则左右。
哪怕江南服软了,他依旧没有任何退步,坚定执行他狂妄的均衡之道。
书房很安静,只有徐弘基一家,他们对杨谷丰带回来的话很震惊。
贵人最害怕内部有阶级叛徒,最害怕叛徒给贱民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让贱民生出不该有的欲望。
陆天明不仅是叛徒,还能带动更多的叛徒。
国公夫人深深一声叹息,“这假女婿原来是个惑世大妖,江南二百年格局被打破,他完全不考虑后果,只为分裂臣民,分裂贵贱,江南大族不得不接招,但又会加深分裂。”
徐凤爵也在,徐弘基才明白女儿从塞外写回来的信是真的,陆天明堂堂正正争天下,完全不把徐家放眼里,就是要明着告诉你,然后顶着干。
大小姐听母亲这么说,顿时轻哼一声,“娘,您说的太难听了,若家里胜了,您可以这么说,家里不可能胜,那他就是开天辟地的英雄。”
国公夫人嗤笑一声,“凤儿也是糊涂,他是底层出身,没有解决上层架构,能成功就见鬼了,在可预见的时间内,大明南北分裂。”
大小姐翻了个白眼,“那您如愿了,徐家在江南为贵,女儿在北方为贵。”
动情的女人不可理喻,没人想接茬大小姐这话。
徐二爷摸摸鼻子,“为何不能刺杀?让别人来做。”
闭眼的徐弘基冷冷瞥了一眼儿子,“仁儿,你应该笼络几个出名的大儒,等他一走,立刻宣扬他的恶事,与皇后偷情、与英国公嫡女杀夫偷情,逮住个人名节攻击,包括你的小妹,他是个强抢别人媳妇的妖人。”
徐弘基如此明目张胆,大小姐顿时冷哼一声,起身走了。
刺杀?!魏国公绝不会采取如此卑劣手段,刺杀很难成功不说,会惹怒陆天明,他的属下更会刺杀。
大小姐一走,徐弘基立刻直起腰,不提刺杀之事,阴沉下令,“销毁临淮侯李氏、忻城伯赵氏、隆平侯张氏所有账册,转移他们所有银子,帮他们转移亲眷,暗中全部处死。”
国公夫人这时候也起身回里屋去了,徐弘基盯着儿子,徐二爷过一会才点点头,“儿子明白了。”
杨谷丰突然插嘴,“老夫不想做如此恶事,但如今必须具备反击之力,我们与他明面上是一家人,暗地里一定要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且速度要快,他一定会在上元节前动手。”
徐仁爵再次躬身,“外甥明白了!”
他准备快步离开,徐弘基又补充道,“谁在南京宣扬忠勇侯的事迹?记住他们,无论是谁,在他们离开南京的时候沉到江里,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让忠勇侯的名气与恐惧联系在一起。”
徐二爷彻底开窍了,他早就等不及了,这几天过的非常难受,信心满满从国公府出来,到中山王府别院安排家里的死士做事。
只留下徐弘基与杨谷丰,两个老阴人才说实话。
徐弘基淡淡一笑,“控制,引导,利用底层情绪,是一个很难意会的手段,张维贤教导陆天明不该懂的道理,他年轻,还处于逆反期,等过十年他就会发现,人与人没区别,折腾别人就是折腾自己。”
杨谷丰捏捏眉心,“士绅、豪商、勋贵、士大夫,只要是上位者,哪个不虚伪,偏偏这小子想做道德君子,越不可能,他越有动力,也是见鬼了,朱明三百年,酝酿了这么一只惑世大妖。”
徐弘基嗤笑一声,“别担心,将来第一个反对他的不是我们,是他的妻妾儿女。”
杨谷丰点点头,“周延儒说的对啊,陆天明是个不讲规矩的人,生在京城天性破局,主政地方完全是破坏,比海瑞破坏力更大,可惜我们没有重视。”
“这混蛋假死,我们如何重视一个死人。躲在皇城七天,纵容舆论放肆,温水煮青蛙,恶毒至极,不仅是惑世大妖,还是乱世狂魔。”
杨谷丰再次点头,“一个笑呵呵称呼岳父大人,而又不择手段下黑手的人,确实是惑世大妖,如今落了下风,痛快认输吧。
江南大族需要一场联谊,大家坐下来谈谈,统一力量,统一声音。公爷注意一下北面,皇帝一定会停止太子南巡,我们得把太子偷过来。”
“辛苦谷丰联络大家,我们送女儿送了一场空,他吃干净抹嘴不认,江南大族应该对陆天明死心了。”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沟通好应对,徐弘基把舅子送往后门登船。
杨谷丰如此卖力,是他不能失去舆论主导地位,杨家不仅在士子圈有无与伦比的声望,百年来又是漕商、丝商、海商、布商,里里外外,明明暗暗都是上层,决不允许陆天明撼动江南秩序。
刚到后门,管家突然追上两人,一脸惊慌,“老爷,舅爷,二公子刚联系暗处的人手,缇骑突然冒出来截杀,二公子也被拖到皇城。”
徐弘基大怒,“哪个混蛋吃里扒外出卖我们,找死,去…”
杨谷丰一把按住他的胳膊,“别上当,陆天明不会让局势失控,也不会动徐家,否则不可能收凤儿和彤儿。你一动怒就上当了,现在得忍着做事,等他走了,我们再把这个人揪出来,以儆效尤。”
徐弘基深吸一口气制怒,“好了,你走吧,这混蛋还玩心理施压,反正咱们输了,已经丢脸和更丢脸没什么区别。”
“没错,丢脸没关系,他现在需要名份嘛,给他就是了,咱们要里子,他定谁的罪,谁家的财富就属于国公府,田产爱分给谁分给谁,有的是手段拿回来,他除了带走虚名,什么都带不走。”
杨谷丰说的没错,但徐弘基想起了女儿之前一句话,陆天明是传播他的规则。
舅子都走远了,徐弘基还在码头站着沉思,人心的战场很难翻盘,得开辟一个新的战场,从中枢捅破忠勇侯的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