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尽的少年少女站起身,看着选手通道口,不可置信。
那里,谢陈、尹弱、乌鸦,还有这几日一直活跃的汪厨子,都在,只是多了一位俊朗的白袍男子。
萧鹤年对着他施礼,极为恭敬,不敢造次,口中高呼白山主,想必,就是那位威震北境的白魔了吧?
“一直听闻其名,未见真人,想不到,如此的,俊逸!”
很多人感慨,白藏并未释放出任何威压,静静站立,他脸色温和,比段茗还要英俊,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哪家的师门长辈呢。
“就是他,魔威遮盖北境,铲平飞仙宗和大岁皇朝,镇压七府五百年!”
连很多观看直播的老一辈修士都在感叹,第一次见到白魔,内心复杂。
许多为萧鹤年而痴迷的少女也静了下来,往日里英姿勃发的人气明星,在白藏身边,黯然失色!
“他突然现身赛场,预示着南方的变故要开始了吗?”
很多大教的高层,尤其是七府这样的超级教派,有实力逐鹿一番的,都忍不住浮想联翩。
萧鹤年顿了顿,“尹弱不说话,白山主这里是否有意见?”
他一句话令很多少女思绪拉回现实,像是坠入了冰谷,纷纷尖叫出声,“萧鹤年,你怎能示爱那个女魔头!”
“我对你倾慕已久,每场比赛都冲来,你却移恋他人?!”
萧鹤年对这些没有回应,目光只是在尹弱和白藏身上流转。
谢陈、乌鸦和汪萧竹,默默让开身位,站得更远一些。
得知消息,从三号赛场匆匆赶来的吴九酝,身后跟了一大群人,男男女女,叽叽喳喳,显然是来帮腔助阵的,手里还拿着许多仙花、萧笛乐器,满脸兴奋。
吴九酝暗自咬牙,“说好的比赛结束后再开始,他怎么提前了?”
等跑到赛场,一群人气喘吁吁,顾不上休息,就要按照之前的分工,让花海铺路、祥云招展、仙鹤长鸣。不料,吴九酝紧急叫停。
“怎么了?再不抓紧,我们可就白准备了!”有人抱怨。
吴九酝心胆都要破碎,她看到白藏往这里扫了一眼,不由得遍体生寒。
“白山主怎么也来了?”她惊骇着让所有人后退,拍了拍胸口,“萧鹤年胆子真肥,在这尊凶神面前公然追求人家最为看中的徒孙,不想活了?”
白藏没有急于说话,若是之前,依他那脾性,萧鹤年此时早要遭受不知多少苦痛。
但经历了一连串变故,他的心境,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我知道,此时说出这些话,很不妥,”萧鹤年并不打算放弃,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索性豁出去了,上前一步,咬牙道:“但我怕没有机会,与其沉默,感怀余生,不如趁早说出!”
白藏突然对这个能在自己面前鼓起勇气的年轻人生出了一丝好感,还有那不易察觉的,熟悉。
遥想多少年前,他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一幕……
“这是你们两人的事,我不会插手。”
白藏声音平淡,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萧鹤年直直盯着尹弱,目光灼灼。
青衣少女一直没有说话,但并不是大多数人想象中的羞和恼,或者不好意思,而是根本不在乎。
“说完了?”她斜眼看来。
萧鹤年愣在了原地。
尹弱冷笑,“你到底要表达什么?只是说喜欢我,是在陈述事实吗?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只是要我听一句无关痛痒的心里话?”
谢陈和大黑鸟一齐背过身去,使劲掐着自己腿,不让自己笑出声。
汪厨子都在摇头,“这个女子……”
萧鹤年有些手足无措,“我,我说完了,你怎么想?”
“不怎么想。”尹弱鄙夷道:“你岁数大了,不适合,就这样。”
谢陈和乌鸦的身体抖动似筛糠。
萧鹤年面色煞白,然后激动道:“我今年也才五十岁,对我等修士动辄千年的岁月来讲,根本不算差距!”
尹弱只是嗤了一声。
“怎能如此绝情……”萧鹤年喃喃自语。
汪萧竹看不下去了,拍了拍他肩膀,叹道:“年轻人,还看不出来吗,尹弱她志不在此,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的。”
萧鹤年变了脸色,“我知道你一心修道,但这与七情六欲并无冲突,完全可以并行的啊!”
尹弱已经不耐烦了,“割阙山生死关头,你找来说一些鸡毛蒜皮的情欲之事,觉得我会感兴趣吗?”
“我父母双亲、二师叔的血海深仇,都在妖神陵阙那边遥遥挂着,怎可能去考虑这些风花雪月?”
“更何况,我对此不感兴趣,你走吧,不要再纠缠。”
不仅萧鹤年,就是谢陈他们也沉默下来,尹弱平日里从未提及任何报仇的字眼,原来心里,一直在牵挂。
白藏笑了笑,脚下生出一片金光,谢陈等人被尽数笼罩,他一步迈出,天地陡然转换,大家已经到了临江城外。
汪萧竹与谢陈几人挥手告别,“近日相处,挣钱的感觉贼爽,我要返回萃仙楼了,掌柜的,多保重!”
谢陈略有担忧,“你与我们搅闹在一起,早被七府的人盯上了,此地距离萃仙楼尚远,一路上难免有人袭杀……”
汪萧竹哈哈大笑,“不要担心,城外有食材队的高境界师兄等候,不说横行北境,保命自是没有问题。”
他话音刚落,远处有两道流光极速冲来,待到众人身前时,现出了真身,是一胖一瘦两名青衣男子。
“见过白山主!”
他们主动施礼,对白藏,态度恭敬。
白藏冷哼一声,“苦泉老鬼撒手离去,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弟子,早晚要找他清算。”
汪萧竹三人苦笑。
苦泉真仙与谢陈接触,白藏自然知晓,若不是清楚知道对方并无恶意,他早就抹平萃仙楼了。
谢陈打了个圆场,“感谢你们前来守护!”
两名青衣男子摇头笑道:“没帮上什么忙,受之有愧,大掌柜,若真是无处去了,请记得,萃仙楼也是家。”
谢陈心中流过一股暖意,狠狠点了点头。
看着那个浑身匪气的厨子,此时笑容灿烂,与两人同时离去,谢陈百感交集。
白藏忽然说道:“等日后你修为提升,足够自保后,可以去破道观里,找一找苦泉老鬼留下的第二件宝物。”
谢陈来了兴趣,暗想:连师尊都这样看重,不知会是怎样的重宝?
他心头一片火热。
白藏再未多说,挥手打出一片金光,笼罩所有人,下一刻,他们已回到了老松岭。
“师公!”
尹焰童惊呼一声,跑了过来,他个头已到白藏肩头,是个半大小子了,此时双目微红,显然已经知晓将要发生的一切。
小家伙与尹弱和谢陈先后打过招呼,便和乌鸦站在一起。
老松和竹皇也在,脸色凝重,老松岭上,气氛很紧张。
白藏率先问向两位辈分极高的护法,虽然带着笑,但是众人心中都有一种凄凉。
“你们两位,怎么想?”
老松很洒脱,“孑然一身,不想动了,就在这里呆着吧。”
白藏点点头,道:“我将你沉入地脉深处,外人不可探寻,既是躲避,也可借机吸纳地气,争取百年内突破天门。”
“横刀,你要快一些……”谢陈笑着打趣。
白藏看向了竹皇。
绿袍俊美人沉思片刻,脸上露出缅怀,“我在翠竹云海尚有许多子嗣后人,阔别五百年,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大家心中都有不舍,竹皇要离去。
尹焰童小声抱怨,“不仗义,关键时候跑路!”
咚,他头顶被尹弱敲了一下。
“不许乱说,竹前辈当年虽与师公有过怨怼,但早就泯灭了仇怨,坐镇割阙山,聚拢地精,劳苦功高!”
尹焰童吐了吐舌头。
白藏对竹皇说道:“这些年,麻烦你了,不管怎么说,欠你个人情。”
竹皇笑了笑。
然后,白藏看向了尹弱和尹焰童,还有大黑鸟。
“弱弱,小童,乌鸦,你们是割阙山未来的传承所在,不能卷入纷争中,我欲请竹皇将你们送往断古大陆,交由钱通守护。”
谢陈心中感叹,白藏此举,肯定早与钱老祖商议好了,请他保护割阙山几颗幼苗,也能断了钱通前来支援的决心。
尹弱和尹焰童面色大变,小家伙更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师公,我不去,死也要死在一起!”
“我情愿战死在朱明城,不想苟且偷生!”尹弱抹去眼角泪光,咬牙说道。
他们姐弟两人,数年前丧失双亲,来到老松岭,好不容易安稳,就要再次经历丧家之痛,怎能忍受?
白藏将尹焰童唤来,摸了摸他头顶,笑道:“战死容易,但割阙山总要传承下去,你们千万记得,要忍辱,直到将来具备了掌控一切的实力,才可以由心而为。”
大黑鸟犹豫道:“玄乌传承在红原岭,我放不下……”
白藏点了点头,然后面向红原岭方向,对着视线之外的天幕尽头,遥遥伸出手掌。
轰,一声巨响,天地无恙,但红原岭上下全部趴伏在地,心神快要破碎,他们感受到天威,根本无法反抗,就连稍微抬起头,去观看发生了何事,都是奢望。
无尽的金光让红原岭渡上了一层神光,玄乌巢在白藏手中,宛如最为乖巧的孩童木偶,被其炼化,成为一颗明珠,划破天幕,飞回了老松岭。
“这就是玄乌巢?”乌鸦嘴巴大张,看着悬浮在自己面前那颗指肚大小珠子,包裹在一片混沌雾霭中,滴溜溜转动,它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玄乌一族祭炼无数岁月的至宝,在山主手中,这么轻易就被收服了?”
白藏笑了笑,“只是最初步的炼化,你自身还需要突破到合汇境以后才能彻底与之融合为一体,作为法器,或作为繁衍族群的小天地,都可以。”
“太好了!”大黑鸟激动起来,不过,它还是有担忧,“松烟邑内还有张大眼他们,相处这么久,总归有感情,就这么离去,他们必然要遭受报复。”
谢陈都被气笑了,“说这么多,你就是不愿去钱家,对不对?”
大黑鸟点了点头,“山主的谋划很好,但是,我不愿去寄人篱下。”
它自小生长在山林,荒野中无拘无束,散漫惯了,对以后的日子有抗拒。
老松笑呵呵说道:“山主,既然黑蛋子不愿去,就不勉强了,我坐守山中,也不是彻底与外界断绝联系,可以时时看顾。”
白藏点了点头。
然后看向了谢陈,对这个衣钵传人,实际上的关门弟子,如何安排,犯起了难。
“我不忍你丢了性命,但朱明城变故,隐藏着莫大机缘,而且,割阙山毕竟是共尊一脉,你作为我传人,更不应该躲避……”
谢陈大笑,“徒儿不会惧怕一切困苦和磨炼,区区妖神陵阙,愿随师尊同闯!”
看着眼前少年的笑脸,白藏颇感欣慰,道:“好,好,咱们师徒南下去!”
说到这里,他的体内,蓦然发散出一种凌厉剑意,刺破了九霄,云海全部崩散。
尹焰童看了南方一眼,似乎能看到那座大陆尽头的大敌,目光中满是愤恨。
“事已至此,不再拖延,现在就准备!”
白藏带着所有人飞上高空,从这里看去,脚下山脉蜿蜒,似龙蛇奔腾,十万里山河,秀美雄壮。
“熔炼五百年,仙兵吸纳北境地灵,今日终于到了收割敌首的时候,开!”
白藏大喝,一掌拍下,十万里山原皆动,群峰隆隆,不断破碎、倒塌,一副末日般骇人景象。
在谢陈震惊的目光中,老松岭上的巨大崖壁轰然坠落,显露出山体,那居然是一柄神光湛湛的利刃,直插云天!
从老松岭往南方看去,地脉隆起,一条巨大的金黄色地脉宛如巨龙翻身,与老松岭嵌合在一起!
“原来,整座割阙山都是师尊的神兵,老松岭是镰,十万里地脉为柄,利刃指向南方,意在妖神陵阙!”
谢陈紧握双拳,看着天崩地裂的场面,浑身都在颤抖,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割阙山三个字的真正含义!
嗡,原来的老松岭已经大变样,化作一柄绝世利刃,对着天空喷吐出一道璀璨光束,那种锋锐的气息,连老松和竹皇都感到刺痛。
“这就是老松岭内奇异杀机的来源吗?”谢陈明白了一切,哈哈大笑,“妖尊,称霸南域无数年,不知是否要在师尊的仙兵面前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