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峰忽然想起来大史的感叹。
黑。
真踏马黑啊。
老登的心肠都已经黑到五彩斑斓的程度。
能不能分辨得出猴子冒充棒子家的商贾?
笑死。
这是摆明了既想要在明面上对猴子进行绝贡的惩罚,又要在背地里继续劳工和粮食贸易。
杨少峰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游弋在江浙一带的大明水师肯定会患上阶段性的失明,看不到某些从南海方向而来的棒子商船。
当然,该缴的税肯定还是要缴的,阶段性失明要多收一笔买药钱也是应该的。
甚至连占城、暹罗、缅甸等藩国都会像打了鸡血一样去教训猴子,然后再因为粮草不足、兵力不足等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而退兵。
想到这儿,杨少峰也不禁暗自感慨。
跟老登那个黑透了心的比起来,本官还真是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
当杜舜钦一路快马加鞭的狂奔到宁阳县时,杨少峰正在盘点宁阳县各个工坊的库存。
蝗虫粉的库存早在洪武二年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告罄。
但是杨少峰又不忍心亏待了大明军队的将士们。
于是,从洪武三年开始,宁阳县就多了几家沿着大汶河开设的水磨工坊。
在大汶河水流丰沛的时候,这些水磨工坊会利用水车来拉磨,将登州及其他地方送来的贝壳、海螺壳、扇贝壳、生蚝壳之类的玩意儿磨成粉。
当大汶河里的水流降低到不足以推动水车时,这些工坊要么利用风力拉磨,要么干脆用骡子或者毛驴拉磨。
然后,用壳类磨成的壳粉就会被送到炒面工坊,跟面粉一块儿炒熟,掺上点儿糖、盐、麸糠粉,最后再压制紧实,一块块儿的分开包装好,就成了最简单的压缩干粮。
好吃肯定是不可能好吃的。
杨少峰在尝过一块儿之后,给出的评价是大明版压榨饼干比法棍还凶残。
咬不动,特别结实,完全可以拿来当砖头砸人。
毕竟巴掌大的一块压缩饼干就足有两斤多重,而且里面还有盐有糖,吃完也会有很强的饱腹感,差不多够一个人吃两顿。
要是扔到锅里多煮一会儿,甚至能够四五个人把它当成稀饭吃。
更关键的是不容易变质。
堪称是长途行军、出门打仗的最佳军粮。
除了压缩饼干之外,宁阳县的冶铁工坊这两年也没少存东西。
其实最受徐达和常遇春他们喜欢的就是冶铁工坊出品的刀剑。
依旧还是利用水力或者风力、畜力搞出来的简易锤打机床,在很大程度上代替了全人工版本的铁匠锤打,让所谓的百炼钢变得容易了许多。
再结合由工部众多大匠们搞出来的简易高炉炼出来的铁水,宁阳县出品的刀剑不光是产量还特别高,而且质量也足够牛批。
说什么吹毛断发多少有点儿扯,但是一刀将胡元那边的刀剑砍成两截却是再容易不过。
午餐肉工坊也差不多,同样是因为冶铁工坊的发展,午餐肉已经开始改用铁皮包装。
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盐多、淀粉多,吃下去的口感依旧是干涩、齁咸,一份一斤装的午餐肉,起码也得用两个甚至三个馒头搭配着才能吃下去。
要是跟压缩饼干一块儿吃,估计一块午餐肉再加上两块压缩饼煮成的稀饭,就足够五个人饱餐一顿。
唯一让杨少峰感觉有些不爽的,就是宁阳县的产量问题。
还是那句话,宁阳县终究只是一个贫穷落后而且人口数量稀少的小破县,就算玩了命的发展工坊,产量方面也终究是个短板。
而且还有很多地方都会受到各种制约。
比如说各种能磨粉的壳,这些玩意儿宁阳县自身的产出就很稀少,仅有河蚌一种,而且产量还不高,主要还是得靠登州府或其他沿海的州县。
再比如说午餐肉和压缩饼干,宁阳县同样缺少足够的面粉和肉类,一旦其他州县停止供应猪肉,登州那边也停止供应粮食,宁阳县的工坊就不得不停工。
把几个重点工坊都转过一遍后,杨少峰才笑眯眯的对陈墨吩咐道:“拼产量,咱们肯定是拼不过江南的。”
“所以,咱们就走精品路线。”
“单价卖的高了,咱们赚的更多。”
陈墨满脸堆着笑,答道:“是,县尊的吩咐,下官一定谨记。”
引着杨少峰向前走了一段,陈墨又不无感慨的说道:“多亏了县尊当初定下的规划。”
“这两年,咱们县里百姓的生活水平是肉眼可见的高了起来。”
“记得下官刚来宁阳县的时候,县里的百姓还穿得破破烂烂,现在好,不说穿的有多好,起码也不会一家人只有一套衣裳能出门的情况了。”
“还有前两年的时候,一块肉不知道能让他们走多少家的亲戚,不搁到发臭都舍不得吃。”
“现在嘛,县里养殖场的猪都快不够他们吃的了。”
一直跟在杨少峰身边,陪着杨少峰转了一个又一个工坊的杜舜钦,此时正愁肠百转。
想说话又不敢冒然插嘴,想哭又不敢直接哭出来。
恰好碰到陈墨狂拍杨少峰的马屁,杜舜钦赶忙抓住机会,附和着说道:“陈副知县说的对,驸马爷的本事,那可是相当的高明。”
杨少峰寻思着你丫要是不会拍马屁,你大可以不拍。
瞧瞧人家陈墨,句句话都能挠到本官的痒痒肉。
再瞧瞧你,干巴巴的一句相当高明,就算是拍了本官的马屁?
杨少峰直接瞥了杜舜钦一眼,微微摇头后叹息一声,说道:“杜正使,安南的事情,本官已经听说了。”
“对于贵国先王的事情,本官深表遗憾。”
杜舜钦当即就愣在了原地,整个人好像是三九天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缩在袖子里的手更是颤抖不已。
杜正使和贵国先王这七个字,其实已经说明了大明的态度。
毕竟安南新推举出的国主已经遣使来朝,自己这个前任国主安排的使节,别说能否继续担任使节,就是回到安南之后还能不能活着,都还要两说。
称呼自己为杜正使,以及贵国先王这四个字,已经足以说明,大明依旧承认陈日熞是安南国主。
而绝口不提陈叔明,同样也足以说明,大明根本就没打算承认陈叔明是安南国主。
杜舜钦满脸哀求的望着杨少峰,颤声道:“驸马爷,陈叔明固然该死,然则安南百姓是无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