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连同杜流光均没来过此地,四方雾霭稠密,只看得到约摸一两丈远。
叶枯大师忽开口道:“各位少侠好汉,前路崎岖难行,多是悬崖峭壁,这鬼天气是万万不能再走的了。”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肿如馒头,却是一路上被方若望所打。
方若望闻及言,抬手在他光秃秃的头顶砸了一记拳,怪道:“老和尚,你故意拖延时间么!”
叶枯大师头顶生疼,举手去摸,一边解释道:“没有没有……我说的都是实情,这伏牛山我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年,岂敢骗各位好汉……”
梅剑之与慕容离停下脚步,眺望四周,果不见物,前方纵是断截的悬崖,除非几人奔到跟前,一时绝难察觉,心想叶枯大师所言非虚,此人屡行恶事,必不能由其引路,其余诸人路途不熟,顶着恶劣天气攀岩崖壁,着实凶险,于是道:“不如待浓雾散去,再走不迟。”
方若望一路顺着慕容离心思,见她愿得,自也愿得,与杜流光寻了处许是猎人简单搭建的草棚,招呼众人过去。那草棚正建在一片空地,后方碎石坡倾斜而下,前处隐约长满了大树,给雾气遮蔽,瞧不清情形。
方若望从草堆里拔起一捆长草,铺到棚内空地,邀慕容离坐过去,里里外外极尽殷勤。
梅剑之取下水壶,递到慕容离手中,慕容离刚要去接,方若望一手支开,一手提着雕花金壶,向她道:“阿离妹妹,喝我的!”
慕容离被他烦叨一路,早便不耐,蹙眉推开他手中水壶,道:“方公子,大可不必如此。”说着,接过梅剑之递来水壶。
方若望呆了一呆,一双眼骨碌碌转动,拍额叫道:“阿离妹妹,你饿不饿,我带了糕点与你路上吃!”说着闷头去翻地上包袱,取出一团油纸包裹的物事,打开来一看,早已被压成碎渣。
杜流光将他行径看到眼里,突然哈哈笑道:“方少侠,他二人感情深笃,你再献这些没由来的殷勤,已是无用,不如给我吧!”“吧”子刚落,倏地夺过油纸。方若望未及反应,已给对方拿到,送入口中。
“你......”方若望给他说得微感窘迫,独个儿坐到棚后坡上。
几人歇了一阵子,浓雾仍未有一丝散意,反而远处黑云渐涌,似要起雨。
江南的天气,纵然寒冬腊月亦细雨绵延,此处山势延长高耸,气候反而较山脚平原更冷上几分,风呼啸处,呜呜咽咽似哭啼。梅剑之几人各自运功驱寒,不知何时方若望已悄然钻入棚内,贴靠在木桩上。
过得半晌,叶枯大师忽地手捂小腹,哼咛不停,五官挤成一团,叫道:“哎呦,我肚子疼,需去方便。”
方若望踹他一脚,斥道:“去就是了,鬼叫什么?”
叶枯大师耷拉着眉道:“公子爷,这坡下深的紧,若不替我双手解了捆绑,待会提裤子的时候,失衡跌下去怎么办?”
方若望两颊梨涡微现,笑道:“那便是你该死啊!”
“这.....”叶枯大师语塞,拧着眉又向杜流光求救。
杜流光望了眼梅剑之、慕容离,俯首看叶枯大师汗如豆下,心想二人总算一起拜过关公,同吃同睡了七八日,见其难忍,心下立时一软,解开他手腕麻绳,道:“我与你一同去。”押着叶枯大师便向棚子后下坡去,不多远,已瞧不到二人身影。
须臾,四下里一片寂静,方才尚能听杜流光与叶枯大师斗口,蓦地不闻声响。梅剑之同慕容离起疑,提剑向坡下奔去。
碎石骨碌碌往下滚落,雾厚遮目,二人不敢离得太远,牵着手小心挺近。片刻,前处大石小石堆叠数尺之高,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只容一人侧身而过。梅剑之寻思叶枯大师如厕,定要寻个遮挡,料想二人许是在此石之后,于是唤了声:“杜兄?”
停了半刻,不见石后动静。梅剑之挺剑轻轻拨开脚下碎石,与慕容离一前一后挤过缝隙,但闻一股臭气扑鼻而来,两人皱眉掩鼻,往右首不远处一瞧,杜流光正歪在地上,一动不动。
二人大惊,奔过去探他鼻息,但觉呼吸匀实,稍感放心。
梅剑之刚要将之扶起,陡然一股恶臭自他背后传入,“噫”了一声翻过他身,却见一摊秽物黏黏糊糊尽数沾在背后衣上,极为恶心。慕容离不由得敛眉退了几步,道:“这怕是叶枯大师做下的……”往四周方向各自寻了几丈,除了乱石杂草,和正前方的幽深密林,哪还寻得到叶枯大师身影?
慕容离无奈原路返回,梅剑之已替杜流光除却外衫,替他渡气治伤。
杜流光悠悠转醒,“腾”地立起,大叫道:“老扒皮,臭和尚,你暗算我!”刚一喝罢,双腿一软,又跌倒到地上,这才看清楚寻来的梅剑之二人。
梅剑之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地躺在这……这……”想说“稀屎”,又觉反胃恶臭,终究没说出来。
杜流光运内力打坐吐纳两遭,这才清醒过来,恨恨地道:“那老儿实在狡猾,说要屙屎,叫我离得远些,免得给熏到,唉!我心想他周身穴道被封,就算想逃,也跑不出多远,便远远退了出去……哪知那老儿一会儿又说没带草纸,要我摘些大点的叶子给他,我一时没有防备,便凑近递去,那老儿忽然挥袖洒出一堆粉末,就这么……就这么晕了过去……”说罢一拍大腿,又叫道:“唉,气煞我也!叫我逮住他,定将他抽筋扒皮!”
杜流光骂毕,吸吸鼻子,忽觉不对,猛地站起身子,瞥到不远处脏了的衣衫,登时勃然大怒,扯着嗓子大骂好一阵,直待骂的累了,这才止声。
三人原路返回棚子。方若望一听那叶枯大师跑了,对着杜流光又是一顿呵斥,无非是什么看人也看不住之类之言。杜流光自觉有失,心中颇是愧疚,一言不发任他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