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楚后似乎很满足古月等人不吵不闹没有任何报怨,一大早便派人准备好了精心设计的食补大餐,弄得四人面面相觑又有点暗自好笑。
不过这大餐还没吃完,古月便去亲自会见了特殊的访客,因为这人是虚公公。
留在房里的慕容荻不自觉又拿出了独孤博给的木盒,静静躺在里面的地图看上去十分精致。
“这独孤老将军居然会特地用礼盒来存放这张地图,看上去保存的很完好,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啊。”
“我的傻姐姐,这当然是完好的,因为根本就是新做的啊,那老家伙怎么可能特地保存这个?”
面对慕容荻的一脸揶揄,上官铃兰恍然大悟,不过立刻使出了武力镇压。
“饶命饶命,不敢了,啊~!”慕容荻很憋屈,单论武力值,她是真的只能和项无忧“比肩”了,更离谱的是自己的精神力竟然对上官铃兰一点效果都没有……所以除了求饶别无他法。
“哼!我可不就是傻嘛?哪有你这一肚子坏水?求饶无效,看招!”
一旁的项无忧被逗乐了,这种场面她的确不多见,尤其是和自己的那些血亲也不能如此“放肆”……
“哈~!你还笑?!今个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于是这被殃及的项无忧立刻明白了谁是“虾米”,而且除了逃窜似乎同样别无他法。
屋外的侍女们被如此大的动静惊到纷纷跑来想看看是什么情况,顿时都蒙圈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在那面面相觑,甚至忘了去收拾餐盘。
“好啦好啦,不闹了,有人看着呢!”
慕容荻找准机会和借口,试图让上官铃兰“冷静一些”,这也得到了项无忧第一时间的支持。
可惜话语权并不掌握在她们手里。
在上官铃兰的眼神示意下,那些侍女宛若受惊的兔子,用出了毕生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当然,还没忘记把门关上。
“额……”
“嘿嘿!”
“救命啊~!”
这场持久的镇压与反制最终以上官铃兰一个人的胜利宣告结束。
“出点汗真舒服,你俩缺乏锻炼,以后还得多动动。”
面对这么“无耻的宣言”,二女选择了默默接受,因为“好女也不能吃眼前亏”。
“继续刚刚的话题,这独孤老将军为何特地弄出了这张地图呢?”
“如他所说,我的父母就是因他而死,虽然战争无情,但这事他逃不了干系,而今我已经和古月成亲,而他又得到了古月的恩同再造,若是被我查出来或者探听到蛛丝马迹,他反而会很尴尬很有刻意隐瞒的嫌疑,索性直接说出来,同时又用我父母的墓地所在来当作一种缓和的借口,毕竟若不是他,可能我父母真的会埋骨山林,按照古月的说法,若是真的有人设计了那场伏击,这人绝不会放过我父母,同时也不可能把尸首留下的……”
说着说着,慕容荻不由幽幽一叹,毕竟再冷静如她,也没可能把自己父母的死因当做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叙述。
“傻妹妹,一切有我们呢!”
“讨厌~!”
终于得逞的上官铃兰心情大好,“我去准备准备,看看父亲有没有这方面的朋友把伯父伯母移到楚都来,去接他们的时候咱们要不要请楚后娘娘一起?让他们看看自己女儿如今不止有个好丈夫,还有两个好姐妹,更有一个说好要疼她的‘娘’喔!”
“嗯,我觉得她会很开心,因为能出远门……”
知母莫若女,项无忧已经可以想象自己老妈对此一定趋之若鹜,毕竟这些年她的确不曾出过楚都城门。
慕容荻不禁流下了几滴眼泪,三分感动三分庆幸三分惆怅以及一分释然。
来到书房的古月赶忙给虚公公见礼,毕竟这人不仅年长而且救过他的命。
“古大人也不必客气,咱家的来意你一定知道。”
“没错,独孤大公子和晚辈那护卫都已经开始恢复了。”
“陈国人还真的研究到这个地步了……是那位慕容院长么?”虚公公脸上闪过一丝警觉,似乎有些不太愿意真就如此,可惜除此之外也别无可能。
“是的,据说慕容院长在典籍里看到过类似‘灵魂’的记载,所以在晚辈取得关键草药之后,他亲自炼制了丹药,毕竟是五品,除了他别人没法触及。”
“原来如此……在古大人看来,这‘灵魂’到底是什么呢?”
“玄之又玄,晚辈也头疼不已,可事实就在眼前,虚公公能够触碰到这个领域,恐怕就算是唐大将军也未必能够。”
“不必奉承,咱家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若是真的能够触及这个领域,咱家又怎会不能医治呢?但是,在咱家的理解里,其实所谓‘灵魂’就是一种精神,古大人作为堂堂四品炼药师,难道没考虑过自己的精神力到底是什么么?”
“这……”
其实古月真就没有考虑过这些,因为在他的脑海里有太多各类作品有所涉及,这也是他可以无压力直接接受的重点,至于系统,它的思维自然更接近电脑,既然有了“精神力”这个概念,它不仅可以直接理解还能直接驱动,就好比一段可以任意使用的“代码”,又怎会在乎这段“代码”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咱家不是炼药师,但是咱家的功法比较特殊,想必当时亲眼见过那场战斗的你,应该有所感悟,尤其是那个外来者为何会说一句‘他明白了’。”
“没错,能够亲眼见到高手对决,更何况是您这个等级的对决,晚辈十分欣喜,所以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在晚辈看来,您一定是将自己强悍的真气压缩到极致,继而产生了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甚至匪夷所思的效果,若不是晚辈也对‘压缩’很有心得,恐怕也会忽略掉这个关键所在,至于那外来者,应该是爆发之后实力大增,便立刻理解了他原本无法判断的您的招数。”
那一战对古月而言历历在目,因为那可能是他最接近生死边缘的一次,比之前的单挑更为实质。
“正是如此……事实上古大人你的那些招数,还能称之为‘丹火’么?恐怕慕容院长亲自出手,也不太可能达到你那刀光的效果对吧?”
“这么说来,应该是的,毕竟慕容院长不曾佩刀,而且他们那也没有这么好的刀可以给他去尝试。”
“这就是了,”虚公公一脸欣慰,他知道古月可能时最能懂自己的那个,而现在已经确认,“咱家说到底是个太监,不男不女,也没少受到歧视,但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项家先祖的垂青,那位大人不以咱家卑鄙,赠送了一部讲究‘阴阳调和,刚柔并济,天人化生’的功法,倒是和咱家的状况无比契合,久而久之便爱不释手,深深痴迷,不由日夜练夜也练,之后有幸替项家略尽绵薄,也算咱家报恩了……”
“您多年的守护和栽培,可不仅仅是报恩而已,若是没有您,恐怕这大楚的局面未必有今日的辉煌。”
“呵呵,说了不必奉承咱家,又不会奖励你!”
难得听到虚公公开玩笑,看来他嘴上不说,但这么多年的辛劳还是需要有人赞同的。
“古大人你应该最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一旦有了新的思路便会忍不住去开发到极致,而咱家正是如此,这功法的奥妙无穷无尽,咱家这‘压缩’的手段也只是一个皮毛,但就是在不断地深入之后,咱家一个偶然的机会竟然发现自己的功力可以触及到肉体以外的领域,这是什么呢?难道就是精神力的根本所在?
因此,也就有了给独孤大公子治疗时的那种手段,正所谓不破不立,既然他在精神上已经将死,咱家便让他的身体和自己的精神直接断开联系,这种方式倒也不是第一次尝试,但用在救人,的确是个创新,可这种方式,真的算救人么?
直到方护卫长弥留之际摆在咱家面前,忽然有了一个期待,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真正救他俩而且愿意去不计成本,恐怕只有古大人你了,或许,等古大人真正救了他们之后,咱家的这套方式也就是时候传授于你。”
“这……”
古月有些震惊,他是真没想过虚公公此行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古大人不必觉得意外,咱家年事已高,又还有多少年可活?虽然教授了不少项家子弟,但这套功法和独门方式却不是他们适合的,若是就这么带到地府,咱家也不太甘心啊……”
“您可是春秋鼎盛,何必妄自菲薄?”
“你这嘴巴啊……别磨叽,答不答应?”
虚公公如此“强势”倒是少见的很,足见他是真的不想“错过”。
“当然,求之不得,可晚辈并不能练武啊……”
“你的精神力应该比咱家这种蛮力造成的效果更合适,只是一个关键法门而已,告诉你了,总有一日你便可以完成,但是咱家有两个要求,你必须答应。”
“您说,晚辈自当勉力一试!”
“大皇子身上的暗劲替他去了吧,虽然咱家知道你是为了自保,可他毕竟是项氏子孙啊!”
古月陡然一惊……
原来,早在天阶武道大会之时,虚公公就看出了大皇子身上的状况有所改变,这里面可不仅仅是因为他对于大皇子的内伤最为熟悉,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作为一个武者却通过自己的方式接触到了类似“精神力”的领域。
一番思考之后,再加上大皇子主动认输并坦言自己得到了古月的救治,虚公公便猜到了七八分。
“当年的事情,这老大果然依旧耿耿于怀啊……”
虚公公知道大皇子的心结所在,自然也清楚古月这人有多聪明,所以他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了一番,基本确认古月借治伤之名在大皇子身上留了一手,就相当于一种“暗劲”,目的不言而喻。
只不过他很好奇,因为唐问天对宇文都的出手直接造成了宇文都被废,若是古月也做出了同样的准备,难道他不担心将大皇子废掉会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虚公公明白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古月很自信他自己的手法不仅能够掩人耳目,而且效果很持久,多半没有他自己的催动都不会被引发。
想来,正是因为大楚没有比古月更高品阶的炼药师了,所以他有恃无恐,不曾想被自己抓到了尾巴。
但是虚公公并没有点破,因为他知道这个古月是个人才而且是大楚急需的炼药师,只要能确保大皇子无碍便好。
至于他到底听说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都是往事了,几个孩子又能翻天么?
“是晚辈一时胡闹,多亏虚公公您没有当面点破,不然还真不好下台……这事,晚辈答应了!”
古月这人的确知道进退,而且他今非昔比,似乎也并不需要用“暗劲”来保命,这也是虚公公特地此时提出来的目的之一。
“老大这孩子跟你提了当年的事对吧?所以你才不得不为了自保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不然以你的性子,可不是那种莽撞的人。”
“您料事如神,晚辈这点微末道行可瞒不住,其实大皇子殿下给晚辈看了一把特殊的剑,而这剑上铭刻着一条更特殊的铭文,据晚辈的观察和大皇子的描述,恐怕当年大皇子的亲生父子便是被这把剑上的铭文所害死的。”
古月断定虚公公一定知道更多内情,不然也不会一语中的,那不妨都抖出来,看看能不能听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至于当年的事情会不会和虚公公有关?古月虽然不敢保证,但也觉得多半不可能,因为大皇子的爹是死在一个亲近之人手里,这可不像是虚公公这样的存在,多半,是个女人……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老大那孩子始终对陛下有所怀疑,唉……”
“其实以晚辈的观察,当年的事情多半不是陛下所为,不然皇甫大人第一个饶不了的人应该是陛下吧……”
“你还真敢说……可能也就你这小家伙可以如此肆无忌惮了吧……”
虚公公这次没有再一口一个“古大人”,俨然一副老者对孩童的口吻,因为提到了皇甫大人,让他不禁想起来当年的事情。
“晚辈也是就事论事,正所谓帝者无亲霸者无情嘛,当年的事总归有人做,所以不由多思索了一番,毕竟晚辈这条小命可只有一次啊,若是一个不查影响了陛下的事情,可就不讨好了。”
“唉……都是一个祖宗,皇甫老头当年的做法太过酷烈,咱家可是多少年没跟他说过话了,要知道当年一起追随先帝爷的时候,那叫一个出生入死!”
原来这两人还有如此过往,古月也是听过当年皇甫大人逼楚皇做出的事情,郑亲王那字字诛心可一点也没有作假,至于楚后,她肯定做得出来。
而这件事,一定绕不开的人就是虚公公莫属了。
以他对项家的忠心,对项家祖辈的感恩,想必当时楚皇他爹驾崩的时候一定相当自责,可他也不太可能允许皇甫大人做出那么决绝的事情。
但事实便是如此,纵然虚公公再不愿意,他也没法用一双肉掌挡住五国联军,所以事情以他的妥协告终,而楚国也得到了真正的平稳。
虽然结果是这样,总归虚公公也有自己的脾气,恐怕自那时起便和皇甫大人绝交了吧,因为他的目的始终更倾向于守护项家而不是楚国。
“古大人想听一听一个老奴在当年的事情里有多么无助么?”
这话何其卑微?一个超越天阶大圆满的存在何至于此?古月不由有些动容。
“晚辈愿闻其详!”
抱拳作揖,古月对于这种该表示尊敬的时候从不含糊。
虚公公看向了屋外的天空,陷入回忆。
楚皇的父亲当年可是叱诧风云的一代雄杰,不然也轮不到他推翻前朝叫那皇帝禅让,作为追随者,虚公公和皇甫当不可谓不是死心塌地。
而这样两位绝世英才的归心也恰恰说明了楚国先帝值得跟随。
可惜,乱世里的奸雄绝不孤单,六国并立成为了定局。
当时,一时受挫的楚国先帝并没有丝毫气馁,他将自己的虎爪悉数收回,蓄积的力量一日没停。
直到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纵然是一代枭雄也没法扛住。
“小虚……那孩子就交给你了……日后无论是谁做这个位子,也一并麻烦你替寡人照拂……”
这临终遗言并非托孤,因为这位先帝其实根本没有想清楚到底交给谁,毕竟谁都可能是害死自己大儿子的凶手!
这样一个弑兄的混账东西,若是将皇位交到了他手上,这楚国也就没有将来了……
不过楚国先帝也给了皇甫大人一封密旨。
“这不可能!先帝爷怎么能允许你如此自专?!这些可都是项氏子孙!”
“而他们之中,也有杀害太子累及先帝的元凶!若是但凡有一丝姑息,大楚的将来势必因你我的妇人之仁而遭逢灭顶之灾!”
面对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虚公公心中有迟疑又不忍,却知道自己拗不过,因为自己担当不起这个责任,而皇甫当,可以,尤其是面对接下来的动荡和外敌入侵,也只有他,可以!
但是虚公公始终有着自责,他将项氏子孙的死同样归结到了自己的默许,虽然从那以后便没有和皇甫当再有联系,可这份自责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尤其是当年的真相,若是除了大皇子以外还有一个人始终追查,那就是虚公公自己了。
那把特殊的剑自然没法瞒住虚公公,但他同样默许了,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没法看出端倪,而整个大楚恐怕无人可以详查,直接捅出来反倒打草惊蛇,最坏的结果可是让这唯一的线索被人抹去。
当然,楚皇对大皇子的确也没有一点藏私,就连祖传的药液都没给自己孩子用上,反倒全用来助力大皇子成为六国里最年轻的天阶大圆满,这一点也让虚公公觉得当年的事情应该真的和楚皇无关,更何况还要瞒过皇甫当的眼睛。
但越是如此,虚公公越不想放弃,因为他害怕万一,万一当年的酒宴也没能真的一劳永逸,万一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并没有出席……
多少年过去了,大楚难得平静了这么久,而虚公公始终知道,楚皇不会忘记收复失地。
只是年事已高的自己,就未必看得到这一日到来,可更让他担心的,还是大皇子会不会剑走偏锋,对楚皇的怀疑越陷越深。
这可不是虚公公希望看到的,因为这不是先帝希望看到的。
但是,他知道自己多年的潜移默化也绝对无法磨灭一个儿子想要报杀父之仇的决心,万一被人刻意引导甚至利用,而那时自己已经有气无力,该当如何是好?
越是对自己生命的倒计时感到焦虑,虚公公就越发想要抓紧时间查出当年真相,可惜始终没有更多进展,让他愈发焦虑。
直到出了古月这么一号人物。
“咱家当时可是请愿去的天阶武道大会,就为了多看看古大人你。”
“额……”
古月可没有办法知道这么多内情,不过他确认了一点,就是自己的锋芒毕露让虚公公看到了一丝契机。
“能够那么快料定你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也是因为老大那孩子的变化,因为你一定给了他一个答案,一个很准确的答案,让他多年的疑惑得到了证实,所以咱家便知道那把剑就是关键,可你依旧不清楚到底是谁将那把剑送到陛下那故去的大哥手里,对吧?
老大那孩子也一定不清楚,所以咱家得告诉你,怀疑的对象有三个人,都是女人,都很漂亮,都和陛下的大哥关系匪浅。”
得到了虚公公的佐证,古月觉得自己所料应该不差,真就是个女人了。
“你一定也猜到多半是个女人,但你没法断定,而现在你可以了,但是咱家没法再探查到更多,因为这三个女人同一时间消失不见了,是死是活都不清楚,你愿意查下去么?”
“晚辈愿意!”
看到古月坚定的眼神,虚公公老怀安慰,看来自己等到了一个最关键的人物,算是天可怜见?
“先帝爷!老奴去见您的时候,或许能将真相带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