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等人的马车离开了唐家军大营,只不过车里多了个唐羽星,目送他们离去的关统领心生感慨,不由对同在山峰上的身边人说了句,“这小子其实不错,而且据说从不食言……”
“换做是你,三个女儿喜欢上同一个人,你会杀了他么?”
这一点关统领是真的没法应答,重点是他没有看出丝毫端倪,可他知道,这一位也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一路无话,古月权当自己宿醉需要休息,其实是唐羽星隔着自己和唐霁凰,他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至于两姐妹也各有心事,昨晚的一幕幕依旧浮现脑海,她们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一夜促膝长谈还真有点缺觉。
唯一想找人说话的却是鬼瞳,而她不仅要驾车还得自己憋着,实在有点无奈,关键是她一肚子话又不能对唐家姐妹去说。
昨晚古月用鬼眼说事,尤其是提到了探查鬼眼背后的组织试图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她知道古月不是随口说说,这个目的恐怕早就在他的计划里,可自己呢?
是个意外还是个工具?
“你是我第一个女人,这可没法弄虚作假,更不会得过且过。”
古月的眼神是真挚的,虽然当时的确有点是急从权,可他那一脸愧疚地想要负责人,实在有点让自己哭笑不得。
但古月身边的女人太多了……
步丝佳的话萦绕鬼瞳脑海,“小师妹,有些话姐姐说的你可以不信,毕竟我也不是真的过来人,而这地方可没有那么多长情……但是,有句话你得听,如果你对古月对自己的未来还有所期待的话,就不要什么事都逆来顺受,随时随地都甘之如饴,男人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得到的越容易,他越不会想要去珍惜,你越让他觉得你无所谓,那他就会真的对你无所谓了!”
虽然鬼瞳极力反驳,古月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他的确不是正人君子,可他真的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人!
“或许他是,或许眼下他是,但他这一路走来,从一个随时会死在街边的小乞丐一跃成为了名声大噪的古院长,这里面能少了蝇营狗苟么?这里面能没有尔虞我诈么?
可见他不仅就是个奸诈狡猾之徒,而且深谙此道,这点你不能否认的,不然这些事实根本不可能发生,纵然,正如你说,他对身边的女孩的确很好,甚至孙家没落至今他仍然愿意出头去相助,而且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这的确难能可贵,但是,孙家家大业大,虽然没落虽然衰败,可依旧存在利用价值不是么?难道他古月就没有存着一点点私心?又或者,他真的可以对孙家无欲无求?
别天真了,因为你自己最大的背景本身就上不来台面,更何况那个人的骨灰都不知道在哪了呢?所以听姐姐一句,给自己多争取一些,也多留一条余地,否者万一到了最后竹篮打水,姐姐我肯收留你,你愿意来么?”
“你不懂!他可以星夜奔赴三十里来救我,我就知道他心里有我的地方!”
“是啊,一段佳话,古月星夜奔赴三十里,为红颜怒斩天阶中期,谁人不知?但你应当明白,你身边还有一个唐羽星,那么这古月到底是去救你还是去救她呢?你真的可以确定么?你真的没有丝毫犹豫么?”
鬼瞳虽然不肯承认,但她的确没法真正确定,因为她知道古月是被唐羽星“捡到”的,若是没有唐羽星的出手,古月恐怕真就死在了某条臭水沟里。
那么自己对于古月而言,真的会比唐羽星更重要么?
不会么?
会么?
鬼瞳犹豫了,只是她不说而已,毕竟自己一直是这么个性子。
直到昨晚,百感交集,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第一次醋意满满的话语,也因此得到了古月那句肺腑之言。
但这真的是肺腑之言么?自己怎么又能肯定?这难道不是另一种谎言和哄骗?又或者,只是自己不自信而已……
是啊,不自信,自己怎么自信呢?从何谈起?
上官铃兰不仅是个好女人更有好的家世背景,可以替古月打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甚至古月都从来没有自己碰过真金白银。
项无忧是楚皇长女,是正儿八经的楚国长公主,不仅娇小可人更是善解人意,谁敢想象一国公主竟然可以和她人共事一夫?!她却办到了。
慕容荻敢爱敢恨,她似乎更像是古月的翻版,一样的智计百出,一样的对敌够狠,让自己这个杀手都有些望尘莫及,可她对古月的心思却不输任何人,何况她还有足够的助力,毕竟她的两个爷爷中,一个是慕容院长,另一个是陈皇……
至于唐霁凰,这可是古月第一个声称是自己未婚妻的人,却因为唐问天的缘故始终没有喜结连理,而之后的种种又让他对唐霁凰亏欠太多,所以他会更加想方设法去证明自己配得上唐问天的女儿,同时倾尽一切去讨唐霁凰欢心,譬如替她报杀母之仇。
可自己呢?杀父之仇就不用报了么?
好像这样才能皆大欢喜?那么,自己能欢喜么?
就算是和她们几个比起来最“不起眼”的孙逸月,也能得到古月承诺的一切,不仅庇护了孙家更是真的救治了她那躺在床上十几年的父亲,这也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待遇啊……
每当想到这些,又怎能不让鬼瞳心情激荡。
她愿意相信古月,却没法相信自己。
“傻瓜……我给你的承诺,又怎会忘记?当然了,不说我没法杀了唐问天,就算真有机会,他可是霁凰的爹啊,但是,你也杀不了他对吧?可我既然答应你这事会让他对你至少做出一个态度,我可从未放弃这种努力,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总是提及,当年若不是鬼眼,恐怕晓焱早就没有然后了呢?”
鬼瞳知道这不是花言巧语,她也清楚,古月这人虽然舌灿莲花,却从未对自己身边人信口雌黄天花乱坠,可自己真的属于他身边人这个范畴么?
“其实,深入了解当年的事情,我可不仅仅是想要给唐家一个交代,也有弄清楚鬼眼之所以会参与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因为我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被人算计了,虽然很难以想象,却不是没有可能。”
面对自己的质疑和醋意,古月没有选择哄骗和期满,更没有逃避地直接面对,倒真是很坦然,可这都过去多年了,若是有问题,师父又怎会只字不提?
“或许你很意外,但我就是这么考虑的,因为‘黎明’的宗旨是‘以杀止杀’,可当年那件事情,真的和这宗旨相符合么?
纵然是被说动,一如亲自来杀我一般,是不想让我有所成长,不然楚国的兵锋可能会再起,所以唐问天这样可能成为最顶尖存在的高手,一定需要被扼杀在成长期,但唐夫人和晓焱又算什么回事呢?
更何况那次行动,到最后也没人真的对唐问天下手,却是引走了他之后突袭了唐家军家属营,让唐问天绝后的心思恐怕更明显,这真的符合‘黎明’的理念么?所以那次配合,恐怕另有隐情,这也是我一门心思想要追根溯源的目的之一。”
说到这里,鬼瞳觉得自己又动摇了,不自觉很想去相信,而且深信不疑,实在是有点太傻太天真?
或许吧。
事实上呢?
自己的心事旁人又如何得知?
步丝佳的确是为了自己好,作为师姐和一方头领,更是“青楼”老板,她的阅历决不是自己这个小丫头可以比拟的,但她遇到过对她真心实意的男人么?又或者,她对哪个男人付出过真心么?
不可能。
所以她在这件事之上,也并不比自己懂得更多,因为不曾尝试,因为畏惧失败而裹足不前,这样的前提下,又如何让自己心甘情愿地放弃呢?
纵然是一场空,也至少去使劲打了“一篮水”,不是么?
鬼瞳摇了摇头,她对自己笑了,真的好傻。
这迅速的变化反倒让古月有些莫名,不过他也的确对这丫头心有歉意。
“你说的这些我的确没法反驳,不过有个人对我讲过,要给自己多争取一些,可我的确没那么多心思去争去抢,而且也的确很笨……但我还是知道的,铃兰有个镯子很特别,唐霁凰的衣服和古琴就更不必说了,慕容荻和孙逸月的发簪和耳环不仅漂亮还很实用……”
古月愣住了,这场面还是第一次,真有点不知所措。
于是他索性一把将鬼瞳紧紧揽在怀里,“傻瓜……我又何尝不是很笨的呢?只要你开心,这些烦恼和醋意,随时随地倒给我都行,我这人其实蛮喜欢吃醋的,尤其是吃饺子的时候可以不放酱油但是不能没有醋。”
古月突然的蛮横与奇怪言论,让鬼瞳有些慌乱又有些心跳加速,似乎应该一把推开这家伙,毕竟不能太快让他顺心,可不知为何,接近地阶大圆满的自己,却偏偏推不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轮椅少年……
不紧不慢的马车抵达楚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后,这时间上倒是有刻意的成分,因为古月不想赶早朝,该汇报就找楚皇一人更好。
至于拉着唐羽星避免楚皇追责云云,都是借口都懂。
还是那个书房,还是那两个人,古月很好奇这里是不是也有个密道,专门让皇甫伯忠出入方便。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别磨叽,先说说为何不和使团一起回来?”
“是,陛下。”古月可没有丝毫别扭,自从知道了楚皇也是个天阶大圆满高手之后,至少当面上更加毕恭毕敬了,不然一个不开心搞不好自己也会交代了。
“这次出使的原计划都完成的不错,没有辜负您的信赖,这全仰仗使团长大人和使团上下倾力配合,不愧为大楚楷模和门面!”
“可寡人听说,你没少让这个个大楚的楷模受惊啊。”
“是是是,都是微臣的错,请陛下恕罪。”
“行,你认罪就得罚,先记着,可你为何又去而复返,私自往返邻国,可不是寡人给你的特权吧?”
“没错,这也是微臣的罪过,请陛下责罚。”
“嗯,态度还行,索性都说了吧,你还犯了什么错?”
“应该没了吧……”古月知道自己此时就是案板上的肉,反正也不指望楚皇心疼会少割点,但要说还有什么,他也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尤其是旁边还站着个大活人,这求助的小眼神他不能不懂。
“古大人应该是公事繁忙所以忘记了一个重要的‘私事’,但那慕容公主可是来了好久了。”皇甫伯忠自然知道自己的角色,所以该润滑就润滑,该疏通便疏通。
“对对对,还有这个……请陛下恕罪,微臣当时也是一头雾水,之后也只能是急从权,没能及时向您禀报,罪该万死!”
“是急从权?不及禀报?你小子那些偷偷摸摸,又能瞒过谁?寡人就问你一句,你被抓进牢里真不是你自己演的苦肉计?”
“真不是啊……您是不知道,陈国竟然还有针对炼药师的专门刑具,往微臣身上这么一招呼,一点精神力都使不出来了,而微臣本就是个残废,被那么困了好几天动弹不得,真是比当乞丐那会饥一餐饱一餐更难受,恐怕这就是俗话说的从无到有易,从有到无难……”
“他们那还有这种东西?”皇甫伯忠很诧异,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情的确对他这个情报头子而言很重要,也算是一种失职。
“那可不?据说是慕容院长偶然机会得到的一种特殊矿物,这玩意是他炼丹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之后经过他的研究,这种东西带在身上可以抑制精神力,所以他原本是用来锻炼自己的,这样能让精神力更凝练殷实,可若是加大了这种矿物的用量,对于三品以下炼药师的精神力甚至可以起到封印的作用,在他们那也不是经常使用,不曾想竟然被我遇到了,唉,这叫什么事……”
楚皇和皇甫伯忠自然清楚,古月不会在他们面前信口开河,虽然一般都有虚虚实实的遮掩,但这些完全都是说话的方式,只有让他们自己猜出来的他们才会信不是么?
所以这个被关押的过程里,应该是真的被用上了这种刑具,这玩意对当时的古月而言的确是一个噩梦。
所以慕容荻的事情,他真的没有事先构想?
楚皇亲自问过项无忧,自己女儿的答案他却有点不那么完全相信,倒不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女儿,只是觉得古月这帮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慕容荻,活脱脱一妖女,必须多留几个心眼,自己的乖女儿多半一不留神就会被骗了!
但若是如古月所说,他事先并不知情,那这事就似乎并不能完全怪他。
可是,楚皇看过程更看结果,而结果是什么呢?
一出“将计就计”让慕容荻堂堂正正地嫁给了古月,还是在自己女儿的祝福之下,这算什么事?古月真就不知情么?可他的问题却从根本上迎刃而解,就好像古月瞌睡来了就有人给他递枕头一般,会这么巧?
楚皇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正视,因为搞事情的人和古月不共戴天,若说他能提前防备,这应该不假,可他能够算清对手的每一步,甚至想到了自己女人会为了家族出卖他,这就有些牵强了,毕竟古月这家伙对他身边人是真的没话说,而且基本没有保留。
但楚皇就是有些不甘心,原本设想过的局面一个都没出现,可结果却依然是这么坏……
“陈国那个人质是什么情况?”
“这事就更不是微臣能够左右的了,原本那家伙是主动在雪虎统领那里当人质,谁知道大将军去了一趟,直接把人抓到都城来了,这可把陈国的老少爷们吓坏了,毕竟大将军在他们眼里就是大魔王吧……”
今天的古月一脸“知无不言”,皇甫伯忠都觉得有些过了,至于什么“大魔王”更是差点让他没忍住笑。
“这个人质对他们而言有多少分量?”
“不出意外,陈国的未来是三贤王说了算,而这小子是三贤王的独子,多半也就是接班人了。”
古月明白楚皇特地问出来这句话的意图,因为楚皇哪能不知道陈奇峰的分量呢?他是试探自己,先看看古月有没有丝毫隐瞒的心思,毕竟这人现在算是他的大舅哥。
“那如果寡人现在不想放人,你觉得他们会如何?”
“不开心?有怨气?但微臣觉着吧,他们多半会憋着,毕竟您说了算不是么?”
“那就让这位陈国皇孙在寡人这多逗留段时间吧,你替寡人多尽地主之谊。”
“是,陛下,微臣回去后会转达您的旨意。”
楚皇算是看出来了,的确如同使团长汇报的一样,古月对这个陈奇峰并没有好感,而当时他想杀了这家伙的心思多半是真的。
“这小子护短还真是刻进了骨子里……这才算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小家子气嘛……不过若是无忧被欺辱了他还能和和气气,寡人真就一巴掌拍死他!”
有了这个定论,楚皇也不再纠结古月有没有其他“罪行”。
“你那个雪虎统领朋友打赢了?”
“没错,现在大楚和陈国边境这块大森林地界都是它的了。”
“寡人需不需要给这个邻居道贺?”
“其实雪虎统领有个请求需要陛下您首肯。”
“哦?说说看。”
楚皇倒是有些意外,一方魔兽统领对自己有所求?这不仅是难得一见的稀奇,更是史无前例的特殊了。
“它希望人族和魔兽之间不要爆发战争。”
“这也不是不可以……行吧,你可以回复它,寡人准了。”
“谢陛下高义!”
皇甫伯忠不禁感慨,这古月的嘴皮子是真的厉害,至少那雪虎统领的原话绝不会是这么说的,可他就能轻易让楚皇听了舒服,反正那雪虎统领也不在场不是么?
“陈国人得到了什么?”
“经过微臣的‘斡旋’,陈国人得到了他们预期目标里的一小部分,也就是前朝死在那的将士们所用兵器甲胄的残骸,之后陈国会替魔兽种药,这里面多半也是没太大用处的专供食草魔兽消耗的草药,不过陈国人很开心地接受了,而且愿意用劳动来换得后续的装备残骸,也算各取所需。”
这一点是楚皇和皇甫伯忠始料未及的,因为他们知道古月这次促成了如此大的一桩买卖,他自然会得到丰厚的回报,为何偏偏对陈国反倒采取了“压榨”呢?陈国人就这么听之任之?
“说说你的想法。”
“是,陛下,这陈国嘛,其实很穷,他们除了丹药什么都没,这次我算是明白了他们的疾苦,便想方设法促成了一件大事,也算给他们百姓做点人道主义的援助,但这个量必须适度,不然容易让人膨胀,正所谓野心是被滋养出来的……”
“原来如此……”
楚皇听懂了,这家伙明着是在给自己表忠心,实际上一定也存着拿自己说事的心思,真的很让人讨厌!
皇甫伯忠同样也听懂,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毕竟这才是古月,期待他转性还真不切实际。
“这次微臣比较大的一个收获就是基本端掉了陈都的‘黑市’,在陈国范围内多半没多久也会如大楚一般将‘黑市’打压到销声匿迹,所以微臣的‘小酒馆’计划应该能够得到实施,今后在丹药这一块上,也就有机会丰富一下大楚的市场了。”
说到这里,楚皇反倒觉得有些脸热,因为他安排大皇子去建设“小酒馆”总部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落成,这可是比古月自己干的事情简单太多了……
对此,皇甫伯忠也更加无奈,毕竟以他的设想,古月在陈国的动作应该没有这么一蹴而就的可能,不曾想对手反倒帮了他大忙,这倒是有些打自己脸了。
这两人略微的异样自然没有逃过古月的观察,但他并不多问,做人留一线嘛,更何况是自己领导。
“好吧,你小子这一次也算又为大楚立下了汗马功劳,寡人赏罚分明,你刚刚认罪的那些错误就一概既往不咎了,今后当引以为戒。”
“谢陛下隆恩!微臣定当谨记,不会再犯!”
“行了行了,赶紧去让无忧放心。”
“是!微臣告退。”
这“恩威并施”“赏罚分明”还真是楚皇的风格,总之他也没多出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