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内,暖炉烧得正旺,将整个空间烘得暖意融融。舒朗和尹正泰相对坐在厚实的毛毡毯上,面前的矮桌上堆满了美酒佳肴。烤得金黄流油的肥羊腿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色泽鲜亮的水果堆成了小山,晶莹剔透的葡萄颗颗饱满,还有那冒着热气的美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酒香四溢,直往人鼻子里钻,熏得两人脸颊泛起了红晕,好似熟透的苹果。
他们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矜持,一手抓着羊腿大快朵颐,一手端着酒杯豪饮。舒朗一边咀嚼一边放声大笑,那笑声粗犷而放肆,在营帐中回荡。
尹正泰也跟着笑得前俯后仰,酒水溅到了衣服上也毫不在意。
舒朗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上扬,带着几分醉意,口齿有些不清地说道:“终于能放下心,吃顿安稳饭了。”说着,他用手抹了抹嘴。
尹正泰连忙点头附和,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仿佛已经摸到儿子的小脚。他迫不及待地说道:“是啊是啊,等两族斗得两败俱伤,就能回去了。”拿起酒杯又狠狠灌入一口。
突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般在大地上滚动。每一声马蹄响都好似敲在他们的心弦上,让他们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紧接着,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还不快去给莱西族送个信!”那声音如同一道炸雷,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开。
舒朗一怔,他的嘴巴微微张开,手中的羊腿也停在了半空中。他猛地竖起耳朵,像一只警觉的猎犬,仔细分辨着这声音。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个名字,无数张面孔在他的脑海中飞速掠过。当一个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他的眼睛猛地一亮,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
他急忙站起身来,由于起身太急,脚步有些踉跄,差点被毛毡毯绊倒。他稳住身形,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营帐门口,急切地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一匹骏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风驰电掣般奔来。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金色的烟雾。
马上的男子身姿挺拔,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稳如磐石地坐在马背上。他一头黑发在风中肆意飞舞,仿佛黑色的绸缎在空中飘动。他身着一袭黑色劲装,上面绣着银色的花纹,那些花纹细腻而精美,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好似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骏马跑到营帐前,猛地停住,四蹄用力刨地,扬起一片尘土。马上的男子轻轻一纵,就像一只轻盈的燕子,稳稳地落在地上。他落地的瞬间,身形没有丝毫晃动,尽显矫健与沉稳。瘦削了的沈飞,眼神锐利,如同鹰隼一般扫视着周围,每一道目光都好似能穿透人的内心。然后他大步朝着舒朗走来,脚步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出沉稳的节奏。
舒朗看清来人后,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那笑容如同绽放的花朵般灿烂。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双手抱拳,身体微微前倾,激动地说道:“哎呀呀,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眼中满是喜悦,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尹正泰也急忙跟在后面,他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只见他气宇轩昂,浑身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质,让尹正泰不禁心生敬畏。他心中暗自猜测着这个男子的身份,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舒朗一边拉着男子的手,那动作亲密而热情,一边转身向尹正泰介绍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忠义侯沈飞!侯爷可是我们南国的战神!”说着,他又转向沈飞,笑着说道:“侯爷,这位是大夏国派合作的尹正泰将军。有他在,很多事情我都省心不少。”
尹正泰连忙上前,恭敬地抱拳行礼,身体弯成了一个标准的弧度,说道:“久仰忠义侯大名,如雷贯耳啊!今日得见,实乃在下的荣幸!”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敬畏和仰慕。
沈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笑容温和而亲切,让人如沐春风。他说道:“不必多礼,此番我来得匆忙,还望两位不要见怪。我实在是有要事在身,所以一路快马加鞭赶来。”
舒朗笑着说道:“侯爷这说的哪里话,快请进营帐,这营帐里有好酒好菜,咱们边吃边聊。”说着,他便拉着沈飞的胳膊,热情地将他迎进了营帐。
没过多久,营帐厚重的牛皮帘子被一只有力的手掀开,舒朗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他站定身形,抬起右手在空中轻轻挥了挥,那动作简洁而干脆。不远处,几个身形矫健、眼神机灵的手下立刻小跑着来到他的跟前。
舒朗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几个,去装扮成乾佬族大夫人的下人,前往莱西族报信。记住,就说大夫人和大王子已经被杀,要把事情说得凄惨些,添油加醋也无妨。”
几个手下听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明了,他们训练有素地齐声应答:“是,大人!”声音整齐而洪亮。随后,他们迅速转身,跑到一旁堆放杂物的地方,翻找出从别处搜罗来的乾佬族下人服饰。这些服饰看起来有些陈旧,但却十分符合乾佬族下人的身份。
他们手脚麻利地换上衣服,然后从一个小包裹里拿出一些易容的工具。其中一人拿出一小盒黑色的颜料,仔细地在脸上涂抹,改变着自己的肤色和轮廓;另一人则用一块黑色的布条在头上缠绕,做出乾佬族特有的发髻样式。不一会儿,他们原本熟悉的面容变得陌生起来,仿佛真的变成了乾佬族大夫人的下人。
他们相互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便匆匆朝着莱西族的方向赶去。他们的步伐急促而坚定,在扬起的尘土中逐渐消失在远方。
此时,莱西族的部落里,气氛显得格外宁静。部落的议事厅是一座用巨大的原木搭建而成的建筑,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女首领正静静地坐在议事厅中央的椅子上,她身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袍,袍上绣着精美的白色花纹,象征着她的尊贵身份。她的头发盘成一个发髻,用一根精致的骨簪固定着,显得端庄而优雅。
她的手中拿着一串精致的骨链,骨链上的每一块骨头都经过精心打磨,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这骨链是女儿上次回来时时送给她的,承载着两族之间曾经深厚的情谊。她轻轻抚摸着骨链,眼神有些迷离,似乎陷入了对过往美好时光的回忆中。
突然,部落的守卫匆匆跑了进来,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女首领,有乾佬族大夫人的下人求见。”女首领心中一惊,手中的骨链差点掉落。她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和疑惑,赶忙说道:“快,让人将他们带进来。”
不一会儿,那几个“下人”满脸悲戚地走了进来。他们的眼睛红肿,脸上挂满了泪痕,脚步踉跄,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一进来,他们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在议事厅中回荡,显得格外凄惨。
其中一人边哭边说道:“首领啊,大夫人和大王子他们都被我们首领残忍杀害了!那场面,真是惨不忍睹啊!大夫人苦苦哀求,可那首领就是不听,大王子奋起反抗,也被那些士兵乱刀砍死了……”他说得声泪俱下,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地面,仿佛每一下都在诉说着心中的悲痛。其他几人也跟着附和着,哭声愈发响亮。
女首领原本温和沉静的面容瞬间扭曲,脸色变得铁青,恰似暴风雨来临前阴沉的天空,布满了令人胆寒的阴霾。她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宛如两条纠结的绳索,每一道纹路里都镌刻着愤怒与震惊。
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动作迅猛而决绝,带起一阵劲风,吹得议事厅内的布幔沙沙作响。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了苍白的颜色,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巨大的力量。她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岂有此理!我那可怜的女儿啊!”那声音高亢而凄厉,在空旷的议事厅中回荡,久久不散,仿佛一只受伤的母兽在痛苦地咆哮,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岂有此理!乾佬族竟敢如此嚣张!”女首领再次怒吼,这一次,她的声音更加雄浑有力,如同一头愤怒到极点的母狮,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颤抖。她迅速转身,对着身旁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大声下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即刻点齐人马,随我杀入乾佬族,为大夫人和大王子报仇雪恨!”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和坚定,仿佛不踏平乾佬族就誓不罢休。
将领们听到命令,纷纷抱拳领命,他们的眼神中同样燃烧着战斗的火焰,转身快步离去,准备去集结队伍。然而,就在这紧张而忙碌的时刻,女首领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绳索拉住了一般。她的身体微微一僵,眼神有些游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几日遇到的那个汉族商人董七的身影。
董七身形修长,面容和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给人一种亲切而可靠的感觉。他见多识广,与其交谈时,曾滔滔不绝地讲述过一些中原的谋略和处世之道,女首领印象很深。
女首领皱起眉头,眼神变得深邃而凝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在原地缓缓踱步,脚步有些沉重。她知道,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贸然出兵很可能会让莱西族陷入一场不必要的战争泥潭。而且,乾佬族在这片土地上经营多年,实力也不容小觑,如果双方真的拼个你死我活,莱西族也未必能占到便宜。如果此刻能得到董七的建议,或许能让她做出更明智的决策。
女首领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挣扎,一方面,大夫人和大王子的惨死让她的心中充满了深切的悲痛和复仇的怒火,她恨不得立刻就率领大军杀进乾佬族,将那些凶手碎尸万段;另一方面,理智又在不断地提醒她,这场战争的后果难以预料,必须要谨慎行事。她的内心就像一场激烈的风暴,两种情绪在不停地碰撞和撕扯。
思索再三,女首领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而果断,急忙对身旁的侍从说道:“快去,派人去寻找董七。”侍从们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领命而去,在部落里四处搜寻董七的身影。他们奔跑在部落的大街小巷,逢人便问,脚步匆匆,就像一群忙碌的蚂蚁。
过了不久,董七被带到了女首领面前。他依然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微微躬身,面带微笑地问道:“女首领,不知唤在下前来,所为何事?”他的声音温和而沉稳,仿佛能让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下来。
女首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她将大夫人和大王子被杀的事情以及自己想要出兵乾佬族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董七,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就像一个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希望董七能给她一个合理的建议。
董七听完,眉头微微一皱,眼神变得专注而深沉,陷入了片刻的思考。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下巴,仿佛在梳理着脑海中的思绪。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女首领,缓缓说道:“女首领,在下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乾佬族实力不弱,若您贸然出兵,恐会两败俱伤。而且,此事背后或许另有隐情,我们不妨先查明真相,再做打算。”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女首领狂躁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