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丘现在身上不仅背负着刘平远设下的禁制,还有真正要命的东西——天道誓约。
张丘不敢想象,若是李南星归来之后发现自己跑了,立刻引动天道誓约,他下一刻就会暴死在这间议事厅里。
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师尊又会如何?
想必是冷笑一声,骂他是个没用的逆徒,连死都不会找地方。
张丘自嘲地笑了一声。
但难以抑制的另一个想法,居然是他在抱怨。
抱怨李南星出去一趟居然花了这么长时间,若是那家伙在的话,张丘绝不会因为在街上闲逛而被刘平远抓个正着。
虽然胡乱找了个借口掩饰了过去,但刘平远给他下的这个禁制就说明,对方并没有真正信任他。
只不过手底下目前没有可用的人,暂且将他留着,做个可以使唤的工具罢了。
张丘猛地掐了一下大腿,来抑制自己内心对李南星逐渐生出的期盼。
“族老到!”
高亢的喊声打断了张丘内心的思绪万千,接下来又是他的“表演时间”。
张丘派头做的足,对方还以为他是风火门的核心弟子,因此跟他讲话都还算客气。
在刘家宗族议事厅中看了一场好戏之后,张丘终于知道了他的任务对象是谁,一个胆大妄为,杀得刘家数百年气运烟消云散的狠人。
是个最近刚刚出名的炼器师——李奇。
张丘在争吵声中咂咂嘴,心说这么个能杀刘氏家主的家伙,恐怕连他师尊亲至都搞不定吧。
怪不得派他这个可有可无的弟子出来,原来是来当问路石的。
张丘心中发冷,但面上还是一番傲气地表示:“有我们风火门在,一个小小的炼器师有什么难的,找出来杀了便是。”
刘氏众人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们靠自己的力量止不住家族的溃散,那么何不借风火门的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老妪露出笑容,心道那个心野的家伙在外面这么多年,终于派上了用处,拥护他做刘氏新的家主,应当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刘氏有心好吃好喝招待张丘一番,但张丘可不敢在这里多留,他身上背着催命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了。
张丘只来得及灌了一肚子茶水,便从清河县匆匆往回赶,一路上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希望自己能在李南星回来之前,赶回青林城。
但他注定是要失望的,等他回到青林城,迎接他的是李南星手中擦拭得锃亮的一把漆黑长剑,和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张丘膝盖一软,当即就跪了下去,主动交代:“我是有原因的!”
没有回应。
他看见李南星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剑,这剑就是他见过的渡罪,完全今非昔比,闪烁着冷淡的寒光。
如今这把剑可能会瞬间割过他的脑袋,然后在这房间中留下一摊血迹。
名为张丘的灵魂将会去往魂归之地。
张丘不敢怠慢,立刻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倒霉经历全都说了出来,指着自己眉心大声哭诉:“我根本没有重回风火门的意思,要不是这禁制,谁会替他跑腿!”
李南星还是没表态,继续沉默地擦着他的剑。
张丘拿不准他的意思,继续解释道:“我可没有背叛你,天道誓约没有被触发就是证据!”
李南星一刻不表态,张丘就一刻不敢起来,压抑的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开。
张丘的心就像被棉花塞住了,上气不顺,下气也不顺,手上的冷汗已经把衣摆的布料都汗湿了,快要被这无声的凌迟逼到发疯。
恍惚间,他好像感觉背上的天道誓约也在灼烫。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开了,这是私人房间,没有风凌客栈的木牌是进不来的。
张丘一抹脸上乱七八糟的污迹,仓惶回头望去。
“哟,你出去当乞丐回来了?要到饭了吗?”李南星抹去脸上热汗,找到茶壶,咕嘟咕嘟给自己灌下去一盅。
“靠!”张丘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牛饮的李南星,又去看面前坐在椅子上擦剑的李南星,他惊慌道:“你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李南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来到另一个李南星身旁。
只见他手臂直接从“李南星”的身体里穿了过去,从座位上拿起一个匣子,“李南星”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假的?”张丘一脸难以置信。
李南星本尊一屁股坐下来,摆弄手上的匣子,“一点小玩意而已,你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不对,笨得让人心慌。”
这匣子名为留影盒,是何老早年间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如今李南星将炼制出来,一是用来练手,二是用来以假乱真,专骗张丘这种傻子。
“合着我刚才说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听见?”张丘崩溃。
“来吧,老实交代你的问题。”李南星开始擦拭渡罪,这回真的是本尊。
张丘咬了咬牙,心中的恐惧莫名其妙地散了一些,忍着侮辱将自己刚才说的事情又原原本本地说了一次。
“……总之,就是我师尊派我去找这个李奇,找不到我就得死。”张丘抱着脑袋,感叹道自己是真的倒霉,遇到的都是大爷,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把他放在地上踩。
他抱着脑袋独自崩溃,没注意到李南星一瞬间变得古怪的表情。
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李南星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要去杀人?”
张丘崩溃道:“我一个小小的藏灵境初期,哪里敢招惹能杀藏灵境后期的狠人,我最多就是打听打听,通风报个信。”
“要是你找不到呢?”
“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张丘扑上来,跪在李南星脚边上,“好歹我现在也是为你的仆从,打狗也得看主人,你得救我。”
李南星手指在他眉心一点,神识之力进入张丘的识海之中。
张丘的神魂上的确落下了一道鲜红的禁制,若是强行抹去,张丘的神魂可能不保。
“我救不了你,除非刘平远死了,这禁制才能解除。”
张丘卸了气,跌坐在地上,难不成就要这样继续受制于人吗?
让他沦为师尊的工具,还不如在李南星身旁当个奴仆,至少还能得到几分好处。
“不过……”李南星话锋一转,又让张丘看到了希望。
“不过什么?”
“看在你是我仆人的份上,我来帮你杀了他。”李南星漫不经心地擦着剑,吐出的确是那样令人心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