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青虞没把这次偶遇当一回事。
这次梦境之旅给她的感想，差不多就是“第一次下团队本，猪队友果然好多”“这个世界的性别果然很随意”等等。
但在两三年后，她的老师茂陵君和姨母永定公主，拿了一封书信递给她。
灵青虞还蛮奇怪的。
要知道，东夏王族全军覆没后，本该由她们镇守的城池和要塞，自然需要同境界的人补上。
可玉阙境又不是大白菜，朝廷没办法一下分拨给东境把人手补全，只能劳烦茂陵君和永定公主身兼多职。
毕竟，没人使唤得动赤行风。
而他在东夏王府，整个东都都能确保安全。
其他二人长年在外，也顺理成章。
这就导致，茂陵君和永定公主，名义上是过来教导她的，但一年顶多四个月时间能和她见面。
另外时间都在加班、加班、永无止尽的加班。
怎么今天居然一起出现呢？
然后，她就拆开了信。
皇帝附印，巫阳亲笔，推荐一名叫“巫谢”的玉阙境高手，前来东境镇守。
鉴于茂陵君和永定公主不够赞同的态度，表现得太过明显，灵青虞好奇询问：“有什么忌讳吗？”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神权和王权之争。
四大王府是神裔没错，高级巫祝也是神明的代言人。
都说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再想想东境之中，确实没有高级巫祝，茂陵君和永定公主都算是朝堂一系，灵青虞只能想到，是不是有政治这方面的考量。
“是，也不是。”永定公主神色复杂。
“灵与巫本就同源，所以，东夏王族出事，后土一脉的巫祝是最合适前来顶替的，却也是最不合适的。”
最合适，是因为两脉相近，什么事情都好操作，比道路差十万八千里的，接手难度轻松不止一个等级。
但也恰恰因为如此合适，才容易犯政治上的忌讳，怕有鸠占鹊巢的风险。
这种大家都避嫌了好几年的情况下，忽然来这么一封申请……
永定公主蹲下来，平视灵青虞的眼睛：“巫谢自己强烈要求，前来东境驻扎几十年，他说，你对他有再造之恩，如今东境人手短缺，他希望能帮你一把。”
这也是很犯忌讳的话。
高级巫祝的全身心，都要献给自己主祭的神明。
若是为了报恩，前来东夏，那就要研究一下你的立场问题了。
是站后土呢？
还是站青帝？
灵青虞疑惑：“他强烈要求要来，就可以吗？”
虽然帝国对玉阙境很宽容，但也没到这种程度吧？
“因为他是巫谢。”
茂陵君冷冷开口。
“高级巫祝的封号，都不是自己挑选的，也不是他人敕封，而是他们在推门成功后，自动出现在脑海中的。”
“你可以理解为，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也是一个‘位置’。”
“神明为他们选定的位置。”
“而巫谢这个封号，已经数千年没出现过了。”
“它在更古老的年代，写法是——巫相。”
灵青虞一听，就明白了。
“相”之一字，在这里的含义是——相视、占卜、礼赞、选择。
众所周知，在宗教中，涉及到“礼、祭”等功能的岗位，都是最顶级，最核心，最靠近权力中枢的位置。
“这是巫祝的所有封号之中，最顶级的几个。”
“若在人神通道未曾关闭之前，有资格获得此封号的，将会直接被拔擢为半神。”
灵青虞点了点头：“所以呢？”
“他很危险。”茂陵君冷漠道，“不可控的危险。”
这位“巫谢”的档案，帝国高层已经人手一份。
茂陵君当然不会歧视巫谢的过去。
高位辰星一脉，本就没什么是非对错道德观念，能纳入他们评判体系的，只有价值。
但他警惕巫谢的性情和能力。
因为巫谢的能力，是完完全全的精神系。
天都那边已经测验过了，只要巫谢愿意，他可以给任何一个人施加诅咒，给予对方强烈的愉悦。
很多硬汉，他们可以忍受后土一脉施加的极度痛苦，乃至可怕的肉体变异，也依旧不招供。
可没人能忍受极度的欢愉。
快乐总是比痛苦更加难以提防。
在这种人间至乐中，分神、吐露秘密、狂喜猝死，都顺理成章。
更可怕的地方在于，就算你能侥幸抗下第一波，不死、不疯、不吐露秘密，也没用。
因为在体验过一次如此强烈的快感后，第二次再做相同事情将没有任何感觉。
就像吸毒，每吸食一次就要加强剂量。
这就等于，只要你无法第一波防住巫谢施加的诅咒，那么你的人生就已经完了大半。
除非能转高位辰星、荧惑等道路，绝对理性，或者高位岁星，世界本就如此晦暗，如此无聊。
但反过来说，这种级别的修行者，也不可能一波就被控住，他们是有解控方式的。
可话又说回来，巫谢的能力，就只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吗？
永定公主不会这么想，茂陵君不会这么想，灵青虞就更不会这么想了。
而且，茂陵君否定巫谢的关键原因在于——
“此人性格太危险。”
茂陵君又重复了一遍。
高位辰星，看待问题的角度，与旁人不同。
他人都嘲笑世家公子一旦修行，磕磕绊绊，果然废物，他却认为，此人能屈能伸，心智不凡。
多少人一旦从云端坠落，都自暴自弃，再也站不起来。
哪有几个能像巫谢那样，在未曾坠落之前，就已经认知到坠落后的命运，并积极自救。
即便没能彻底改变命运，依旧在不断下滑，却也在另一种层面不断上升，最终才能等到改变之机。
“被这种人盯上，并非好事。”
“我建议驳回。”
巫谢的要求，帝国当然要听。
东夏王的回复，帝国同样要尊重。
灵青虞眨了眨眼睛，这才对号入座：“你们说的巫谢，是我之前碰到的那位漂亮姐姐吗？”
“tA居然突破玉阙境了，还这么厉害，真好啊！”
永定公主叹气地拍了拍灵青虞的肩膀，对年幼的东夏王如此轻描淡写，从来不把危机放在眼里，毫无任何居安思危的意识，十分发愁。
“既然茂陵君判断，此人极其危险，我倒是觉得，可以一见。”
赤行风含笑的声音传来。
茂陵君皱眉：“赤行风，你也是男人。”
男人不会因为变了性，当了多年“女人”，他心里就不是男人了。
不是每个男人都知恩图报。
绝境中伸出的那只手，究竟是感激，还是占有？
是渴望她更好？
还是拉她一起沉沦？
茂陵君自然不能让未来的东夏王，冒这样的风险。
“无妨。”赤行风微笑，“以情感驾驭，才有男女之分。”
“我倒觉得，可以让他成为东夏王的又一位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