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核销了电子门票，然后找了个柜子存了外套之后，我才发现April穿的比胡之菲还要夸张，胡之菲穿的是吊脖削肩包臀连衣裙，蛮有设计感的，露腿露胳膊，那本来就是胡之菲最骄傲的，身材修长的人自然四肢都很修长了，而且她瘦而不柴，胳膊和腿看上去匀称有力，弯腰存衣服的时候，April用手指划了一下她的后腰说：“你这衣服哪儿买的，这里的小心机，我超爱的。”
“miumiu的。”胡之菲笑着说，“你喜欢我下次送你一件，还有件金色的，也好看。”
我心里想，这胡之菲刚才还说要给自己撑场子，但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捧着April，真搞不懂她，还是说，女人之间的竞争思路比较高级。
——嘴上姐妹相称，私下兵戎相见？
我不懂。
但我看得懂胡之菲的眼神。
她一转身，站直了，看到April的战袍，她的表情就有些呆住了。
April穿了一件黑色细吊带，款式很简单，但是掐腰露胸，上方的弧线压着胸部的起伏，怎么说呢，按理说这种打扮搭配大胸应该会感觉艳俗，但或许是April自信的表情配合得好，令我感到用“梦回大唐”这个词来形容就更合适。
再看底下，那就有些反差的硬朗感觉了，牛仔热裤搭着棕色牛皮腰包，腰包形状像枪套，再下面搭配同色系西部牛皮靴子，靴筒上面的雕花非常有质感。
她以这样的气场去蹦迪，男生估计只能“远观而不敢亵玩”了，她给人的感觉就很不好惹。
我从胡之菲的脸上，看到了些丧气，感觉在选衣服这一轮，自己输了。
因为单纯的性感，哪有反差的性感高级。
更何况，她的胸裹得那么紧也没人家的大呀。
……
先去各个酒吧核销了门票领了手环，顺便把场子里的几个酒吧风格都领略了一番，在我看来，到了晚上，亮了灯，每个酒吧看上去都大同小异，首先都是英文名字，其次座椅都是黑色皮椅，灯光都是红色激光灯，再有一个打碟的台子，台上站着穿潮服的打碟手，有时候是女生，女生大多是运动打扮，头发染成浅彩色，或者扎黑人小辫。
唯一的差别是酒吧的大和小，还有音乐的种类不同。
在两间酒吧蹦完迪，喝了类似糖水的鸡尾酒之后，两个美女已经大汗淋漓了，而我负责给她们端着酒杯或者拿着手机，用黑色的眼睛在黑夜里寻找光明，偶尔扫到几个男生，矮的矮，胖的胖，质量都不怎么样，当他们目光也扫到我的时候，我装作无聊地玩起了手机。
他们几个瞄了我几眼，又低头耳语了几句，我心里有些紧张了，想他们下面是不是要过来找我说话，我装着认真翻朋友圈，心里却想着另一出。
这样等了一会儿，再一转头，那一伙人却不见了。
我反倒有些失落了。
我也不是这么没有存在感吧，好歹我也是打扮了一番的。
我转头看向舞池，两只手里都拿着东西，没法蹦迪，但耳膜倒是在疯狂跟着节奏震动，我似乎耳鸣了。
走出迪厅，到了外面，空气一下子清澈许多。
长廊里人不少，大部分都是在提神醒脑的，还有三两情侣抱在一起卿卿我我。
也有不少女生落单的，比如我，还有身旁的一个不认识的辣妹。
她的妆容和打扮都很网红，眼周贴着闪钻，指甲贴片也是闪钻，连短裙都是珠片的，在走廊灯光下面像一条海里的鱼。
她交叉着双腿，低头在对着手机输语音短信：“我在hush这里，你们过来还要多久……”
原来是等朋友的。
身后舞曲切换，换了一首低音更劲爆的，震得地板咚咚作响，我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April和胡之菲勾肩搭背走了出来，两人已经蹦得满头大汗。
胡之菲接过我手里的锥形鸡尾酒杯一饮而尽，还到门口吧台，再出来的时候，拿了两张纸巾，一张递给April：“里面好热。”
“对啊，人多的要死。人挤人。”April说，“我感觉我的靴子里都可以养鱼了。”
“你怎么样？玩得开心吗？司葭。”胡之菲问我。
我讪笑一下：“音乐蛮不错的，气氛也不错。”
April说：“司葭，你怎么不跳舞啊？”
“我跳舞很丑。”我老老实实地说，“没关系，我看你们玩就好。”
“那你先帮我拿一下包，我和菲菲去一下洗手间，回来我们去楼上玩，楼上有livehouse。你喜欢听音乐的话，那里适合你哟。”April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鼻子，说话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
趁两人去洗手间，我站在二楼光怪陆离的长廊里，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身后帘子里还不断有人涌入，加入里面的狂欢趴体。
我在想，每天在这种地方工作的人，应该会容易早衰吧。
因为，我听到一种说法——时间是不存在的，一切都可以用空间和运动来描述，那么衰老就是人体和空间的摩擦咯？所以摩擦越多，老得越快吧。
我感觉这一晚上下来，我的耳朵先提前衰老一个月。
身旁等人的辣妹看上去略有些烦躁，不停换着双腿交叉，又不时抬头东张西望，等人是这样的。
几次目光与我交汇之后，她似乎想开口和我搭讪。
也好，总有人搭讪，不是男生，女生也行。
反正我也正无聊。
不过就在这时，有个男生走了过来，我心跳噗的漏跳一拍，这男生确切地说，应该叫做男人才对，他看上去挺成熟的，穿着白衬衣，挽着袖子，像是下了班过来玩的。
他在辣妹身旁站定：“小姐姐，加个微信呗。”
辣妹有些傲娇地哼了一声：“我最烦小姐姐这个称呼了，说得人很老似的。”
她看了看我，似乎要我认同，我牵了牵嘴角。
男人舔着脸，继续对着辣妹说话：“我们在里面定了卡座，一起过去喝一杯嘛。”
辣妹脸色多云转晴，抿了抿嘴：“我还有别的朋友。”
“男的还是女的？”男生看看我，大约以为我是她的朋友。
辣妹警惕的斜了他一眼：“女的。”
男生又看向我，我忙摆手：“我和她不认识。”
男生脸上掠过一丝庆幸？
她又对辣妹窃窃私语：“不管男的女的，都一起过来好了。你们现在进去舞池里，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我将头转到一边，装作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可耳朵还是听到了。
“……怎么会啊，我不骗人的。骗人你人肉我，曝光我微信好了。”
“好啊，那加吧。你扫我。”辣妹说。
两人应该是成功地加上了，男人翻了一下女生的朋友圈问：“你才大一啊。十九岁？”
“是啊，怎么了？”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一转头。
辣妹正朝着男人眨着无辜的眼睛，两人已经站成了面对面，男人一手撑着墙，姿态简直像要壁咚。
我不忍看，又转头，身后传来一句，“哟，你才二十四啊。我刚才以为你都三十多了呢。”
“对啊，我们都是00后。我去年刚毕业的。我一点都不老，不信我给你看身份证……”
身后传来一阵咯咯笑声，“……那好吧，我跟我朋友说一声。”
随后，两人在谈笑中走远，我这才回过头，看着身旁空掉的位置，心里只是一顿吐槽——这么说，我一个90后来这里，已经是老年人了噻？
我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精心挑选的小洋装，不是挺年轻吗？
低头看到衣服，我忽然想起，李驰当时说过的话“你真的有二十六，长相还挺显小的……”，想到这里，我的心头一阵钝痛。
我靠着长廊，再想靠玩手机打发时间，发现连这也做不到了。这一晚上对我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何况这通票里的那些“酒水”连我都不能放倒，更别提胡之菲了。再说，她今晚的策略应该是“攻心”为主，不会和April冲突的。
想到这里，我决定了，等胡之菲和April出来，我就跟她们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