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夜色中，八卦台巍峨地屹立在钦天监的中央。
裴玄曦一身黑白两色的道袍，头戴莲花冠，站在摘星楼顶层八卦台的边缘。
夜风泠泠，吹动她耳畔的青丝。
她负手而立，俯瞰着大晋京城，绝美出尘的脸庞上一片清冷。
占衍之道包罗万象。
从观形望气、寻龙点穴，到观星揽月、推衍天象，皆无不可。
摘星楼有一个功能，便是可以集星象之力，助裴玄曦推衍。
自从苏黯提醒她魂寂山脉可能会出事之后，裴玄曦便定期会在夜晚借助摘星楼之力，监测魂寂山脉是否出现异常。
虽然今夜衍象并无异样。
但裴玄曦心间还是隐隐有些不宁。
这是来自一位九境术修的天人感应，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师尊大人，诗诗妹妹进师门后住哪啊？”
“要不然住我那栋楼吧。”
谢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所居住的绣楼高三层，就位于摘星楼旁，原本是裴玄曦的住处。
但因为裴玄曦常年待在摘星楼内，那里便成了谢蕴的住所。
绣楼的空间还是很大的，多住一个人绰绰有余。
“收徒一事未定，这般着急为她寻找住处作甚？”
裴玄曦背对着谢蕴负手而立，闭眸细细感知着衍象，声音平静的道。
闻言，谢蕴不由得在心里撇了撇嘴。
谢蕴出身于书香门第。
她爷爷虽有大晋诗魁之称，但诗词不过陶冶情操的小道，谢谦写诗作词再好，也终归上不得台面。
在谢蕴没有入修钦天监前。
谢家也不过是一个小家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诗魁“之名，在“剑魁”、“刀魁”面前尽显逊色。
那些达官显贵也没谁真正瞧得起谢蕴那所谓“诗魁”的爷爷。
但在她入修钦天监，尤其是被师尊大人收为了亲传弟子后。
京城哪位官老爷和大贵族见到她爷爷不礼让三分？
京城那么多达官显贵、王公贵族，哪个不是费尽心思想要和师尊大人搭上关系，想要将自家后辈送到师尊大人手下来拜师学艺。
甚至就连皇帝陛下，都巴不得将那些皇子公主们一股脑都送进钦天监修行。
不过裴玄曦在收徒一事上，是十分挑剔的。
心性、品行、天资、年龄，这些都有严格的要求，且缺一不可。
这还只是钦天监小道童的招收要求，这些童男童女在裴玄曦这也就算作记名弟子。
只有裴玄曦有空且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指点他们一二。
平常都是谢蕴代为教导。
如谢蕴这般能常伴裴玄曦左右的亲传弟子，招收条件要苛刻的多。
这涉及了更神秘且不可言说的一个条件。
那就是“天机”。
诗诗妹妹显然是幸运的，因为她和小师弟关系不一般，爱屋及乌之下，她在师尊大人这里的拜师之路将会是畅通无阻。
小师弟都亲自求上门来，可以说只要诗诗妹妹后续不要太好吃懒做，基本上拜入师尊大人门下当亲传，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就是关系户的力量。
一个亲传弟子的位置，这是连皇帝陛下都求而不得的。
在师尊大人那里，皇帝陛下的面子都没有小师弟好使。
“那诗诗妹妹就住我那绣楼了，那地方宽敞。”
谢蕴最终敲定道。
裴玄曦闭眸不语，算是默认。
忽的，她心中一动。
下一刻，谢蕴看到，师尊大人睁开眼眸。
与此同时，黑白两色清光一闪而逝，紧接着一张丈宽的太极八卦图浮现在师尊大人身前。
此太极八卦图可助师尊占衍，太极八卦蕴含命理，是堪比摘星楼的推衍法宝；亦可御敌，太极八卦运转之后，防御无敌，九境之下无懈可击。
它陪伴师尊大人起于微末，直至今日，已经成为师尊大人最为倚重的宝器。
只要师尊大人祭出太极八卦图，就说明发生了大事。
裴玄曦伸出双手，虚托起太极八卦图。
“哗啦啦~”
下一刻，太极八卦图腾空而起，迎风伸展。
原本丈宽的太极八卦图逐渐变大，直至能覆盖整个八卦台。
裴玄曦双手掐印，开始运转太极八卦图。
伴随着黑白两色清光闪烁，阴阳双鱼迅速流转。
不多时，太极八卦图上，位于东方的“震”卦光芒一闪而逝。
“东方？”
谢蕴霍然看向京城东部。
大晋东部临海，那里地广人稀，既无丰腴肥沃的平原耕地，也无丰富藏蕴的矿产。
但却有一个让整个大陆都不能忽视的地方。
魂寂山脉。
“魂寂山有变。”
师尊大人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蕴心中一惊。
还真让小师弟给说中了？
曾经小师弟上门，就曾提醒师尊魂寂山或有变数。
裴玄曦微微侧头望向东方，双眸灿若琉璃，眼底清光闪烁。
为何自古以来稳如泰山的魂寂山大阵会出现异常？
裴玄曦颇为不解。
她虽常年坐镇守护大晋京城，也并非对京城之外发生的事不闻不问。
事实上，她对大晋境内都有监测，魂寂山脉这种至关重要的地方更是多加留意。
不过这些年来一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直到苏黯提醒她，魂寂山脉可能有变数。
裴玄曦方加大了监察力度，定期凭借摘星楼，远程关注着魂寂山脉的情况。
经过这些天的监测，裴玄曦在刚才发现了些许端倪。
但这些许端倪十分隐蔽，显然有人遮蔽了天机，再加上距离遥远，所以她凭借摘星楼占衍，也只能察觉到不对劲。
于是裴玄曦又进一步占衍，动用太极八卦图之力，方才成功捕捉到了魂寂山脉大阵的异常。
那不过是一瞬。
就在刚刚，魂寂大阵在某一瞬间，大阵内蕴含的力量竟然减弱了许多。
在那之后大阵便又恢复了正常，任凭裴玄曦如何查探也没有丝毫异样。
果然有问题。
遮蔽天机之术，亦属于占衍之道。
而占衍之道，为白玉京独有。
也就是说，裴玄曦碰到白衣同门了。
而那个同门，竟然和魂寂山脉的阴物勾结在一起，在秘密对大阵动手。
若非苏黯提醒，她只怕难以发现这个藏匿于暗中与阴物勾结的同门。
是他？
只是，又为何苏黯会知道这一切？
裴玄曦思索半天，也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于苏衍身上。
这父子俩，没一个她看的透。
“蕴儿，为师得前往魂寂山脉一趟。”
“拜师一事来日再议，你可与苏黯道明因果。”
谢蕴俏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师尊大人这模样，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至于师尊大人所说的，可以将事情告诉小师弟，言外之意就是要瞒着周清羽和王诗诗二人。
“若有拜访者登门，就说为师在闭关。”
犹豫了片刻，裴玄曦补充道。
“必要时，可让善身出关，应付一二。”
不管是裴黑曦还是裴白曦，作为她的分身，都有术修七境天人的实力。
倘若有什么事要她本人出面，裴白曦也能顶上。
相较于裴黑曦，裴玄曦对裴白曦还是比较放心的。
交代完这些事情。
下一刻，清风拂过。
裴玄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