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绕不开的丝线
白星站起身,指尖轻轻抚过福宝的耳朵尖,眼底一片黑沉。
“一早我便说过,你们不仅是我的下属,还是我的朋友、家人。更是我可以托付后背的伙伴。”
两人均是一愣,面色愈加苍白。
“我竟是不知。”白星自嘲一笑,“原来,我在你们眼里,竟是这样的人。”
白星轻轻转身,背对着他们。
两人暗道不妙,直接一个激灵,跪了下来。
然而,白星接下来的话,令他们心脏骤停片刻,像是有一双手,攥着他们,有些透不过来气。
“见死不救、背信弃义、卖友求荣?还有什么?审时度势?贪生怕死?”
“......我......公......公子......我没有!”卓平健止不住摇头,急的都快哭了。
他想像平时一样挪到白星边上,抱着他的大腿哭诉,可刚抬起的膝盖,又惺惺的压了回去。
“......属下不敢,属下并无此意,您对属下的好,属下一直都记在心里,只......只是......”
卓平健急的脑子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如果什么都不说,他们之间,必生嫌隙,永远都回不去了。
那个结果,是他怎么都无法接受的,比要他的命,还要难受。
苏时轩冷汗津津,面色苍白如纸。
“时轩,无话可说。”
卓平健的脑子咔哒一下,转不动了,一下子竟无法理解人类的语言,以至于他不知道苏时轩在说什么。
他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本能的去拉苏时轩的衣袖,朝他摇头。
苏时轩目不斜视,像是没有接收到卓平健的信号一般。
重重叩首。
“时轩,甘愿领罚。”
三拜,三叩。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白星给的,太过美好,以至于如履薄冰。
害怕一睁眼,梦碎了,他又回到那个令他窒息的苏家。
他不怕死,只是不甘心,死的不明不白,一文不值。
为主赴死,是他最后的归宿。
他有罪,他不该踏上那条红线。
“好一个无话可说,甘愿领罚。”
白星的拳头随着那一声声咚响,越握越紧,青筋拢起。
猛的转身。
苏时轩跪姿挺拔,以一个绝对臣服的姿态。
白星忽然被刺了一下,倔强,脆弱,在苏时轩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让人不忍心苛责于他。
明明浑身是伤,却还要强装无事,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跪着的身躯也在小幅度颤抖,却还要努力挺直脊背。
好似随时都要晕死过去一般。
话到嘴边,突然梗住,怎么都说不出口,心疼与烦闷交织,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莫名窝火。
白星深呼吸,丢下两瓶丹药和药剂,从两人身边走过,站定在最前方,双手无意识的抚摸着福宝柔软的毛发。
寒风呼啸而过,前方之景一晃而过,一如他此刻的心,恍若过山车。
白星心绪杂乱,明哲保身,弃人如敝履,本就是强权社会中屡见不鲜的之事,他们会那般想,实在怪不得他们。
毕竟,谁又会在乎一个下人的死活?
他到底在气些什么呢?
他们在这里长大,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经受的文化,接受的教育,都与他截然不同,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从一开始,他们的身份就是天壑,他把他们当朋友,他们又岂敢当他是朋友?
白星双眼一眨不眨,目无焦距,抱着福宝的手,不自觉收紧几分。
所以,他在气些什么呢?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产物,他本不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们身上,逼着他们把他当亲友,而非主子。
他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吗?为何还会如此难受?
但,现在不是伤春怀秋的时候,白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
【七七,还有多久?】
七七沉默了一下,它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白星露出这般伤感复杂的神情了。
“距离界门关闭还有四十一分钟。以目前的速度计算,不出四十分钟便可抵达界门。”
压在胸口的巨石,一下掉了下来,白星脊背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不出意外,他们便可安然离去。
这,比什么都重要。
“公子,对不起,我......我......”卓平健猛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白星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
“要不,公子您还是罚我吧,怎样都行,只要您能消消气儿。”
白星头疼扶额,捏了捏眉心。
“我知道公子一向宅心仁厚,也从不把我们当下人,有什么好东西也都记着我们,你不知道,地煞那帮人有多羡慕。”说到这,卓平健忍不住笑了下,笑声中混着哽咽。
“一直以来,都是我们沾着您的光,受您庇护,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我这辈子都想不到,我还能遇见,像公子这般的人物,这是我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也不知怎的,就被我遇上了。”
卓平健扬起脸,脸上早已被泪水沾湿。
“我......不敢妄加揣测公子,可是,公子,我怕啊,自从您从剑阁出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怕您不要我,我怕自己太没用......
如今更是惹下弥天大祸,我......
我不是害怕您把我交出去,我是害怕会因此而连累您,那就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家伙,尝到甜头,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来日必有无数条理由,逼您就犯,甚至......逼您去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卓平健眼神逐渐尖锐,眼里藏着无尽的恨意,“我怕届时,我和苏时轩不在您身边,连个体己人都没有,独自承受这世间最大的恶意。”
他抬头,仰视着白星,一阵风吹起白星的发梢,衣诀,飘飘欲仙,好似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他却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孤寂,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他一直都觉得白星身上有一种游离感,游离于这世间,像是独自在外漂泊的游子。
那种浮在笑容下的孤寂,好似把所有的一切都拒之门外的同时,拥抱这世间。
越是相处,他越是害怕,害怕这只是他做的一个梦,一个逃避现世的寄托,一个拯救他的大英雄,梦里的一切都美好到不真实。
他害怕,一转眼,白星就消失了,那种害怕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他了解自己这种心理,一如了解苏时轩。
白星就是这世间的意外,没有谁能在得到他之后,会不害怕失去他。
这种下意识的害怕,才最可怕,也最伤人。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这种矛盾,像一把刀,戳在他心里,亦刺向他最敬爱之人......
苏时轩不知何时也走了上来,静静地在卓平健身边跪下,卓平健每说一句,他的手便握紧一分。
直到最后,他掌心已是血肉模糊,血水混着汗水,砸在地上,也砸在他心上。
白星心乱如麻,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丝线在缠绕,形成一个绕不开的结,绞的他痛苦万分。
最终,白星吐出一口浊气,眉头舒缓,紧绷的下颌线也柔和下来。
转过身,亲手将两人扶起,叹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突然,空气中袭来的杀气,打断了白星的话,虚界碑也被迫刹停,停在空中。
白星抬头望去,四面八方陡然停降众多身影。
一眼扫过去,竟无法预估,究竟有多少人。
白星倏地发笑,笑意凉薄,不达眼底。
他望向一方势力,面带嘲弄,“血刃门?果真是好大的手笔,我不由好奇,你们是怕我这个人呢?还是怕我......取代某人?”
血刃们众人戴着面具,因此,无法瞧出他们的神情,他们居高临下的望着白星几人,形成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白星并没有被吓到,他眸光一沉,一把将想要越到他身前的两人,扯了回去。
两人一愣,不敢再忤逆白星,纵使担忧,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白星身后。
“你就是白星?”
血刃门中缓缓走出一名男子,看其装扮,倒像是个小头目。
他看了眼手中的画像,又与白星比对一二,眉心皱起。
闻言,其身后顿时走出一人,禀告道:“应当不会有错,此二人正是白星的下属,与白星几乎形影不离。
此前有人亲眼瞧见,他亲口说这二人是他的人,因此,此人必是白星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