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只见路元清停止发笑后,仰天感慨道:
“父亲平日总是教育我,为君者,当以民为先。
“因为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以前我还尚不理解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直到今天,直到刚刚,我才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路元清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眼神既有欣慰,亦有笑容:
“倘若我大岐子民人人皆能护国至此,纵是敌寇干万,又有何惧?”
武婢气笑道:
“殿下......”
路元清抬手打断,没有理会。
脚下重新走回了先前人群所在的中央位置,将腰间那柄染血的岐王剑当着众人的面,赫然抽出。
这曾是父亲的佩剑。
亦是自己六岁初次握剑之时,父亲亲手传给自己的。
剑锋血红,绽放寒光,亦映照着清秀的面庞。
路元清挥剑前指,沉声喝道:
“我路元清,是路苍澜的嫡长子,亦是整个大岐的太子!
“自知此生天赋平庸,文治武功无望超越父亲。
“但,国难当头,我也断不会辱没他的威名!
“今日南门血战,当身先士卒,死战不退,保我子民,护我宗庙!”
路元清的声音很快就传遍了四方,引来无数人的追随簇拥。
武婢心急如焚的说道:
“可敌军就是冲您来的啊!”
“那就让他们来好了!”
路元清浑然不惧,只坦然道:
“不过是一帮手下败将,战场之上不是父亲的对手,便只能欺负欺负我这个还没长开的小儿。
“但他们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会畏惧吗?
“做梦!
“路苍澜的儿子,绝不可能被活捉!
“打进来,我把命给你!”
语气之坚定,神情之决绝,令无数人为之动容。
簇拥的一众将士纷纷举起手中兵器,高呼道:
“太子万岁———”
“太子万岁———”
“太子万岁———”
“......”
万岁。
那是独属于皇帝的尊称。
旁人若用,哪怕是太子!
都属于僭越......
可今时今日,此情此景。
在场的无数黎民百姓,守将士卒却都是纷纷发自内心的喊了出来。
即便眼前之人只是个未长大的少年。
即便他还稚嫩。
可身上的王者之气已然显现。
他们坚信。
若是此战之后,太子能安然无恙,那他必将是日后能带领大岐走向更远之人!
他们当发自内心的为之臣服。
而武婢见劝不动,也只好轻叹一声。
重新站起身来,抽出腰间兵器,紧紧的站在路元清身边,无奈叹道:
“其实娘娘还有句话来着。”
“什么?”
“她说,若您知道真相后仍不肯离开,那便让奴婢一同留下,拼死护住您。
“这是她作为母亲,最后能为自己儿子做的事情了......”
路元清眼神微动,抿嘴轻笑道:
“看来,娘也是很了解我的啊。
“这段时间她还好吗?”
武婢目光流转在这个小小少年郎的身上,淡笑道:
“若最后能平安见到自己的儿子,我想,她会很好的。”
“既如此,那便希望此战过后,我们大家都能平安。”
路元清飒然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不远处那厚重的南城门,已经被攻城锤撞击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不是人力所能压制的。
敌军......
要来了!
“杀———”
杂乱的声音冲天而起。
无数凶恶的宁军士卒挥舞着手中刀枪,直奔前方袭进而来。
路元清双手 握剑,深吸一口气,同样怒吼道:
“杀!”
少年的身影一马当先,深深的烙印在了无数人的脑海中,让他们为之鼓舞,纷纷跟随。
激烈的交战响彻寰宇。
到处都是铁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四面八方都是倒下的尸体。
噼里啪啦的,如同落下的雨滴一般。
路元清挥起手中岐王剑,咬牙艰难的架住两个精锐宁卒同时压来的长矛。
不知是他年龄太过显眼,对方一直刻意在针对, 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从刚才开始,他所遭到的压力就是巨大的。
宁军的士卒们似乎已经默认,一对一无法擒获这个岁数不大的少年。
只能趁着战场混乱,合力出手,试图镇压。
但路元清毕竟是路元清。
作为路苍澜从小就在着重培养的继承人,文治武功自然不凡。
纵是年龄有所差距,让他在力气上有所不如。
但从小就严加训练出的各种武斗技巧,却是足以弥补这一点。
只是两三合的缠斗,便已然摆脱了那长矛的压制,同时探剑刺出,轻易结果了两名士卒的性命。
但还没完!
就像是早就计划好的。
刚杀掉两名士卒,便又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这次是四个。
比起之前,足足长了一倍!
牢牢的占据着四方的有利位置。
路元清目光飞快扫过周围环境。
虽说他并不怕围攻,但就这么没完没了的下去,只怕迟早有力气殆尽的那一天。
而沙场上,力气消耗殆尽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找准时机破局才行。”
路元清一边应对着四面八方袭来的进攻,一边仔细的思考着该如何扭转自己的劣势。
飞起一脚踹在面前士卒的胸膛上。
路元清借力让身体向后倒飞而去,稳稳的与四人拉开了距离。
“殿下。”
旁边不远处,身为贴身内的清风自然也看出了路元清的此刻的窘境。
他想要过来帮忙。
但奈何,同样有心无力。
因为压制他的人也不少。
解决一批便很快又有一批锁定上来,仿佛怎么也打不完。
就连先前那武婢想要支援,也被袭来的箭雨不断击退。
“要想办法将他们引出战场吗?”
路元清眼中闪烁着精光,思索着其中的可能性,但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不行,万一追出来的人太多,岂非自寻死路?”
那该怎么办?
父亲曾说过,战场之上,最重要的就是要借助天时地利。
天时......
地利......
有了!
路元清目光扫过,很快就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