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缘于父女之间的血脉传承。
又或许是生前作为娘亲的卫九歌一直在刻意引导。
......
总之，这个只有不到两岁大的小豆丁路秋水，并不怕眼前这个仅是第一次见面，就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的男人。
反而嬉笑着拍起了手掌，伸出柔软的小手，肆意的揉起了着路苍澜的脸庞。
“画像......丑......爹爹......好看......”
童言无忌。
小豆丁以前只在画像上见过自己的爹爹，所以难免心中对比了起来，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开心之余，还想将手中咬到一半的果子递到路苍澜面前，与他分享。
而路苍澜也眼神宠溺的看着她。
因为舍不得吃，所以只是象征性的轻轻咬了一口，而后语气温柔的说道：
“那就跟爹爹回家，好不好？”
小豆丁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阿水......娘亲......爹爹......一起！”
听到“娘亲”二字，路苍澜有些沉默。
但良久后，他还是笑着说道：
“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了，以后阿水就跟爹爹一起，好吗？”
小豆丁面露苦恼。
她似乎不是很理解这个“很远的地方”是指哪里。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陪在她身边的就一直是那个温柔的娘亲！
娘亲怎么可能会舍得抛下自己，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呢？
她觉得爹爹是在骗自己。
但她又想起。
娘亲之前也跟自己交代过，说万一将来有一天她要是遇到了爹爹，让她一定要听爹爹的话。
怎么办？
小豆丁撅起小嘴，似乎陷入了纠结。
而这时，恰好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
父女二人同时望去。
只见骏马之上，一个身袭白袍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视线中。
小豆丁脸上顿时又泛起笑容，招着小手说道：
“秀......秀姨......”
李秀衣原本看向路苍澜冰冷的眼神，在听到这声奶声奶气的呼唤后，瞬间犹如春风拂面，温柔一笑。
随后翻身下马，来到小豆丁面前蹲下，亲昵的揉着她的脑袋。
“秀姨......回家......见娘亲......”
小豆丁张开双臂，天真的以为李秀衣这次跟往常一样，也是来接自己回家的，小脸满是雀跃。
但不曾想，李秀衣这次却摇了摇头。
尽管神色落寞，但她还是语气温柔的拒绝道：
“小殿下乖，先去那边玩一会儿好不好？
“秀姨现在有事要跟你爹爹谈。”
小豆丁抬头看了眼秀姨，又抬头看了眼自己爹爹。
似乎也像是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
路苍澜随即站起身，冲着远方的赵鹿泉招了招手。
赵鹿泉会意，翻身下马，匆匆而来。
以前就曾听说女帝孕有一女，想必就是眼前这个小豆丁了吧？
倒是可爱......
赵鹿泉虽然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但毕竟是个大姑娘。
刻在骨子里的母性基因还是让她熟练的蹲下身，牵起小手，笑眯眯的说道：
“小殿下，跟姐姐一起，咱们去那边玩吧？”
小豆丁迷迷糊糊的“喔”了一声，随后就被拐跑了。
而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面前。
李秀衣脸上的笑容这才如抽丝剥茧般，被一层层剥离，化为死水般的平静。
白衣之下，浑身颤抖。
随后像是载有满腔怒火，突然转身，握紧拳头就砸在了路苍澜脸上。
路苍澜猝不及防间，被打的身子一趔，向后跌去。
但他稳住身形后并没有动怒。
因为当他目光对上此刻这位“白衣宰相”猩红的眼眸时......
他就明白。
她这是在怨恨自己！
而李秀衣一拳之后也确实并未停手。
紧接着便是踏步而上，又一个飞膝顶了上来。
路苍澜受击吃痛，却依旧选择没有还手。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
李秀衣的每一次进攻都如暴雨般袭来。
每一下都可谓用尽了全力，没有丝毫留手。
而在安心当了一阵沙袋的路苍澜见她没完没了，也顿时是来了气。
别开她的拳头后，伴随着怒吼声，肘击而上：
“闹够了没有？！”
李秀衣被逼退，但她还是没有选择停手。
只是回以倔犟冷漠的眼神，转身又一记凌厉的鞭腿甩横扫而来。
用自己的行动给出了回答......
没有！
路苍澜这次也终于选择不再惯着她。
她要打。
那就打！
二人的身影交错之间，很快就混在了一起。
即便李秀衣曾贴身负责护卫女帝的安全，在武道方面，多年来不曾敢有一日松神懈怠。
但路苍澜也好歹是在沙场上滚了十几年的，见过的死人只怕比常人吃的饭都多，又岂会简单？
论拳脚打架，可能稍逊半分。
但论搏命狠劲，却更胜一筹。
所以二人你来我往，一时间难显胜负......
但人嘛，毕竟都不是铁打的。
尤其还是打架这种耗费体力的事情。
随着时间推移，终究还是会有力竭的时候。
“嘭——”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拳，二人几乎同时应声，后退跌去。
都相互直视着对方，大口喘着气。
最终，还是李秀衣率先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捂着脸，将头叩在地上，声音颤抖，极尽痛苦的说道：
“陛下说，她理解你，无论你最后如何选择，她都不会去怪你......
“但我不行。
“真的不行！”
路苍澜静静的看着她。
不知是有心愧疚，还是不知道究竟该跟这位“老朋友”说些什么......
他只能沉默以对。
而直到良久。
悲恸过后的李秀衣情绪似乎又重新稳定了下来。
只见她艰难的爬起身，踉跄着脚步就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
途径路苍澜身边时，下意识的有过驻足，语气生无可恋的说道：
“陛下临死前，想将阿水小殿下托付给我照顾。
“但我想了想。
“没爹疼没娘爱的滋味我已经尝过了，又何苦再让阿水小殿下感同身受呢？
“所以今日，我把她完完整整的交到你手上。
“若是她往后平安也就罢了。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即便是压上整个西周，我也会打到燕水......去问你要个说法！
“她是陛下最后留在这世上的东西，为了她，我可以不惧任何人！
“......也包括你。”
说罢，李秀衣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扬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