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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离开青源城城了。
风和日丽的秋日午后,他俩准备出发去季州城。
“儿啊,”老韩王站在宫门前依依不舍,看着儿子跟季阿元骑在马上,“你俩出去逛逛就回来,可别太贪玩.....”
他从前也送过儿子几次,这并不是最牵肠挂肚的一回,却也舍不得。
韩枭穿着火红色的绣金长衫,马鞍也坠金叶子,捞起缰绳抖了抖:“父王,叫白檀和华医师随你进京,若有事就往各地商行报信找我,我总会去商行瞧瞧的,至多一年,我跟阿元就进京。”
“你俩的王府宅子父王叫人装潢着,等你们回来住啊,”老韩王舍不得至极,看看韩枭,也连带着看看季清欢,“季阿元,你可照顾好我儿!”
季清欢笑的很客气:“是,您老放心吧。”
“他敢不把我照顾好,”韩枭得意傲娇的哼,当着老父亲的面逞威风,“否则我就不要他了,把他丢路上。”
话还没说完。
季清欢笑了一声在阳光下纵马骑跑。
急着回季州城呢。
“!”韩枭也顾不上逞威风了,急匆匆策马追过去,“季清欢你等等我!父王我走了,有事写信——”
王宫门口的街道太宽敞,韩枭的嗓音散在风里。
“哎呀,”老韩王气的直跺脚,朝旁边梁樟发牢骚,“你瞧瞧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谁把谁丢路上一眼便知!”
梁樟摇着文人扇笑了笑:“主君您就忍忍吧,枭儿欢喜的很。”
“......”
这倒也是。
从来未见韩枭笑容这般灿烂过。
生龙活虎的劲儿,真好啊。
老韩王本来就是佯怒,这会儿表情也笑起来:“行行,我不管,咱们也收拾收拾,准备三日后启程吧。”
三日后,季清欢跟韩枭要出远门。
韩问天跟季沧海两家人,就一起乘船进京了。
风和日丽的日子。
赶路都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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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修缮好的季州城大门,还跟记忆中一般无二。
毕竟都是按从前那样装潢的。
城民百姓们也下意识把房屋修的跟以前一样,以此获得那场大火并不存在的假象,心里的伤痛还需要时间抹平,好在匈奴已退,日子都会好起来。
季清欢跟韩枭骑马掠过城门。
城门墙壁上悬挂着崭新且巨大的木壁,上写着‘季州城’三个字,底下还有季老爹近日亲手雕刻的一句话。
【唯愿此间不虚度,血雨犹存一瓢清。】
仿佛一切都跟从前一样。
“韩枭,你看那句话,”季清欢攥着马鞭朝韩枭说,“我们两个做到了!”
血雨停了,他俩也没溺在无边无垠的权势里。
得以脱身而退,初心不改。
“......”
事实上韩枭这会儿有点紧张,朝身侧骑马的人问:“我待会儿是要给老将军奉媳妇儿茶?”
不是说好的嘛,白天季清欢是夫君。
夜里韩枭是夫君。
现在是白天,而且去的是季家。
韩枭这杯‘媳妇儿茶’肯定缺不了啊。
“啊?”季清欢听的嘴角都能咧到耳朵根儿,连连点头,“嗯对,这杯茶你必然得敬,还有我阿姐那杯。”
敬完茶才算韩枭此后是他们季家人。
两家变一家。
“哦....”韩枭破天荒的在阳光下红了脸,用小尾指蹭蹭额角,“好吧,好吧!”
为了把轮流当夫君的协议贯彻到底。
韩枭什么都行。
集市两侧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婆婆,正在阳光下编竹篮摆小摊,闲散的晒太阳,抬头就瞧见俩模样极其俊俏的青年过来了。
有老婆婆当即认出季清欢,笑的露出缺齿牙:“啊呀,是小欢欢回来了.....”
“朱婆婆!”季清欢骑在马上跟老人家们打招呼,还像小时候一样亲民,“朱婆婆您眼睛还好吗,怎么还在编竹篮,是不是家里粮食不够吃?”
韩枭也跟着停马,立在季清欢旁边的集市青石路上。
这些老婆婆们从前在城主府附近摆摊。
季沧海军务繁忙时,季家姐弟俩常常在小摊玩,婆婆们会帮忙照看孩子,给欢欢和凝凝擦脸擦手,买糖人儿哄着。
到现在称呼都没变呢,还喊小欢欢。
朱婆婆满头银发,笑的慈祥又可爱:“粮食都够吃了,你们从西夏运来的粮咱家家户户都能分到,老将军跟韩王爷还时常设粥棚,咱是不想在家闲着,索性啊,还坐这儿晒太阳......”
“好!”季清欢听见这话就放心了,转头一指韩枭,“这是我的好朋友,叫韩枭。”
不是襄王殿下,不是韩王世子。
仅是小欢欢的好朋友。
但朱婆婆她们是认得韩王世子的,稍微有些拘谨:“世子也来了,是来季州城做客吧....”
“是回家。”季清欢没有多说,“婆婆,我们先回家了,我爹在家等着呢。”
不宣扬他俩的关系,但也没想太掩藏。
总之就是回家。
朱婆婆她们年纪都大了,只以为是两家如外界传的那样,各自认了干亲,往后就是一家人。
笑眯眯的慈祥注视着他俩骑马跑走。
沐浴着顶好的阳光,季清欢领着韩枭终于骑到城主府门前,据说墨鱼已经离开季州城了。
现在守门的是.....
小石头。
就是那个从前很不满韩氏的小侍卫,季清欢让他提前从西夏离开,回季州城烧窑制砖,修建屋舍。
小石头依旧虎头虎脑,抬头看见他们两位打马而来,喜上眉梢慌着招呼同伴去迎:“回来了!两位王爷回来了。”
季家军们从前对韩家很是介怀。
但经过此番国难,两家屡次携手抗敌,过后又各自搭手的帮助城池修建,以及均摊分粮,如此经历很难分清你我。
前些天据说军营里也摆了宴席。
两家大小将领们在星光下,狠狠的吵了一架,过后举碗喝了三盏酒,又趁着酒意,各站一边的朝对方阵营磕了三个响头。
那场面真是.....
总之那夜闹腾很久才消,也有用拳头打架的,却都默契的没动刀。
从前见面就舞刀弄枪的兵将们。
就这么哭笑交替的消了仇。
因为如果要深究对与错,似乎谁的立场都没有全然清白啊。
论不清,干脆就不论了。
毕竟两家的主子都已经握手言和.....
他们还闹什么呢。
热乎乎的粥棚遍地开花,勤劳质朴的百姓们具带笑颜。
也算是圆满了。
城主府,烧窑大半年的小石头脸庞黝黑,看着又结实不少,窘迫的视线都不敢看韩枭,低着头引路。
季清欢随手拍拍石头后背:“喂,叫人啊。”
“....王爷。”石头顺势朝韩枭拱手,深深的拜了一下。
韩枭挑眉看看季清欢,又看看石头。
听闻这是季家某个忠将的儿子......
好吧,给个面子。
韩枭:“嗯。”
“跑快点儿,叫厨房加菜。”季清欢朝石头说。
石头憨憨一笑:“哎!”
这就算掀篇儿了。
韩枭也不至于跟十四五岁的小侍卫计较。
“爹,阿姐——”
季清欢银白色的衣衫如飞鸟掠林,欢快领着韩枭进屋,里头坐着的季沧海跟阿姐季清凝,同时抬头看他俩。
季清凝脸颊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但还是调整心情起来迎弟弟和.......弟媳?
呃,反正就这么论吧。
“阿姐,是不是特别想我?”季清欢已经好几年没这么欢脱过了,走到阿姐身边打量,阿姐穿着浅粉色的裙衫,“——哎?”
他姐怎么刚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