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英雄主义?”季沧海显然不赞同这句话,正在暴怒中,觉得韩枭胡说八道。
哪怕季清欢用眼神示意不让韩枭说。
韩枭还是点头,且字字铿锵。
“是,您自己的英雄主义,不顾家人死活的那种,从现代到这里,您有两位...一位吧,您的妻子应该是同一位,但她早亡的结局根本没变!”
这是谁造成的?
如果说是古代战乱的环境原因,在现代可不用打仗啊。
现代季阳的母亲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住口!”季沧海的逆鳞被韩枭点出来了。
季清欢手指都在发抖:“韩枭,你别这么说话.....”
老爹也不想让他母亲早亡。
这是心里的殇啊。
“季清欢,我没你那份纵容家人的心软肚量,我只说我看见的。”韩枭缓了一口气。
他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兴许季沧海会更厌恶他。
可是不说不行。
韩枭接着道:“现代季阳的母亲是富家女,下嫁你一个穷小子,却在跟你婚后不久,她刚怀上身孕,你就因个人英雄主义失手杀人!你入狱了,你是所有人眼里的大英雄,报纸媒体也这么说,你自觉很光荣。”
“!”季沧海像是被揭开了最痛的那层疤,瘫在椅子里说不出话来。
季清欢眼眶红的彻底,失神的望着韩枭。
韩枭的话还没说完:“....可是季阳的妈妈呢,她一个人扛着孕期辛苦,和有个杀人犯丈夫的名声,艰难把季阳养大,为此拒绝改嫁,还跟家里的父母闹翻了。”
这些事韩枭都有调查过,在追查季阳死因的时候。
甚至还有一件事.....
韩枭面无表情看着季清欢:“你知不知道,你在现代也是跟姐姐一起出生的,你们在现代就是龙凤胎,但姐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你妈妈隐瞒了这个消息,怕他会伤心。”
韩枭指向季老爹。
“...不,不可能.....”季沧海惊慌溢出老泪,一直摇头。
韩枭冷眼看他:“为什么你闺女在现代,一出生就夭折,还用我细说原因吗?”
医生说是产妇忧郁,营养不良。
导致身体稍弱些的女胎器脏发育不好,出生就夭折了。
季清凝为什么从小一晒太阳就头疼?
上一世脑体未发育好的因素.....
让她在现代都没能睁开眼看一看人世间。
这是谁的错?
“我阿姐其实在现代,就已经是我姐姐了。”季清欢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也是惊愕的。
难怪他来到古代,会是龙凤胎降生!
所以——
韩枭看着季沧海老泪纵横的模样,语速平稳的点破:“你的英雄主义是靠牺牲家人换来的,你怎能洋洋得意的在家里逞威风?甚至要求部将和季清欢像你一样,当个大英雄。”
“你的英雄主义,是亡妻替你承担苦果,是现代未能出世的季清凝替你担着,该被称作英雄的人不是你。”
“......”季沧海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怔怔的望着门庭。
季清欢还是心疼,握着老爹的手臂:“也不是这样,母亲没有怪你,阿姐她...我不知道,但你确实是臣民信服的好将军,是我们的荣耀。”
韩枭说的话太重了,他怕老爹接受不了。
“儿子。”季老爹颤声喊。
用布满老茧的手握住儿子的手,紧紧攥着。
这是在老爹知道季清欢跟韩枭的事之后,第一次跟季清欢亲近,愿意握着手了。
季清欢低头看着跟老爹相握的手,侧身用袖子把眼泪擦掉。
“老将军,您付出的辛劳臣民都看在眼里,我没有任何否定您功绩的意思,”韩枭低头说,苦笑两声,“但季清欢若听您的,去当您口中孜孜不倦、勤政爱民的皇帝,那么,该替他担苦果的人就是我。”
“我一辈子都要他遥远相隔,连躲藏到山里成婚都做不到,会被诟病......”
也只有在没登皇位的立场下。
他俩才能像做贼一样,悄悄藏到山里去成婚。
已经为了季家名声非常之容忍了。
还要怎么做呢?
“我跟他是人,”韩枭难受到声音都嘶哑,“...不是阴沟里的老鼠,为了你们的名声,已经够委曲求全了。”
真的够了吧。
素来高调喜欢热闹和奢靡的韩王世子。
藏在山里给他最心爱的人准备婚礼。
藏在山里啊。
两个人孤零零的挂上红绸花,在仆役上山之前悄悄摘下。
他们怎么能不遗憾!
“......”
整个茶堂一片寂静。
“枭儿.....”韩问天也是首次看到儿子的用心,以及正视他俩这段感情,想到自己之前编排季清欢是什么男宠、男妓。
总算意识到,在他这么说季清欢的时候。
他儿子韩枭心里也难受。
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两个人。
“我说句公道话吧,”韩问天朝季沧海望去,语气头一回没了宿敌怼呛的意思,他真切感叹,“...这两个....能为了家里名声藏到山里去成婚的孩子,很懂事了,没有再懂事的了,老季。”
生出这样的孩子还不知足。
还要如何呢。
“....是,”季沧海老泪洒襟,随着韩问天的话不住点头,手里紧紧攥着儿子的手,“是我糊涂了,委屈我儿子......”
这便是同意了!
“爹,”季清欢泪奔,扑跪到地上抱着老爹的腰,“...我肯定能过的好,我是真喜欢韩枭,韩枭对我、对我也好,我们会接着去做利国利民的事儿,我跟他一起孝顺您。”
“他能跟你孝顺——”
季老爹眼泪有些凝,显然不信。
那边老奸巨猾的韩问天,拽着韩枭胳膊推起来:“去。”
傻孩子这还等什么呢。
“?”韩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站起身撩起浅金色的衣袍,朝季老爹坐着的位置走上前,噗通一跪,双膝点地的张嘴:“爹!”
喊的脆生生。
“!”季清欢僵了一下,忐忑老爹的反应。
沉默了有七八秒之后。
“真是不想....”季沧海泪眼滂沱的瞥着老韩王,虽不情愿认老韩王的儿子,但还得顾及季清欢跟韩枭的面子。
季老爹很勉强的低头小声应:“....哎。”
听着跟叹气似的。
但这也够了。
“那,”季清欢绝对能称得上是喜极而泣,一边用袖口擦眼泪,一边起身顺手把韩枭也拽起来,“咱们吃饭去吧,爹,都已经过午时了,今日是我跟阿姐的生辰,九月初九啊。”
是生辰的大喜宴。
他们一起吃!
老韩王站起身,有点失落道:“那你们吃吧,本王就回青源城了,不碍你们的眼。”
“......”
韩枭跟季清欢都不好说话,只眼巴巴看着季老爹。
季沧海攥着拳:“行了行了!装可怜也不知是给谁瞧,吃饭的时候撵你个老东西走,倒显得我季家连顿饭都小气。”
这意思是——
老韩王也别走了。
一块吃吧。
韩枭终于发自内心的笑起来,拱手说:“多谢爹!”
一口一个爹喊的非常顺口。
把季清欢听的都脸热:“你真好意思叫啊。”
“那怎么了,我们拜堂成亲过,我理应该叫爹。”韩枭没觉得不好意思。
韩问天捋着胡子:“你们那算什么成亲,随便挂个红花儿就算喜堂?胡闹一般。”
怎么说是他韩问天的儿子,婚事不该如此潦草。
“...父王,不好宣扬。”韩枭低声说。
其实在韩枭心里,婚礼那天已经挺满足了。
季清欢也不拘泥这些虚礼。
在他俩心中,天为证,地为媒。
这也挺好。
“哎,”季沧海脸色还不太欢喜,严肃的说,“你父王这回说的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不是你们在野地里扯个红布头儿就算成婚了,三书六礼,婚帖喜宴,这都是缺一不可的。”
至少那合婚庚帖都得清清白白写好。
省得往后他俩万一闹分开,财产的事儿说不清。
看季清欢跟韩枭还在犹豫着.....
老韩王拍板定下:“就这么办吧!按礼数正式的办一场,若不想宣扬出去,那就只请咱两家相近的亲友过来,摆上个三五桌也就罢了。”
“这倒是都好说,”季沧海朝老韩王走去,“只是婚娶总得有个说法儿,谁娶谁嫁?成婚了住哪儿?”
老韩王叉着腰:“那自然是我韩家娶,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你放屁!你后院那些个庶子不算你亲生的?”
“姓季的你别得寸进尺,我能叫他俩明媒正娶都是给你长脸呢,我枭儿成你女婿了,你做梦都笑醒!”
“你个老不要脸的东西,”季沧海手边没武器,急的用圆肚子撞老韩,“娶也是我阿元娶!你儿子长的就像个姑娘,跟你年轻时似的。”
“谁像姑娘?谁长的像姑娘?”
“就你们家的!”
“......”
俩老爹连商量婚事都能吵起来。
但这次季清欢跟韩枭没上前阻拦他们。
韩枭歪头靠季清欢肩侧,笑的很甜:“夫君,你娶我呀。”
“美得你。”季清欢用肩头撞他。
韩枭跟他说悄悄话:“咱爹都同意婚事了,怎么着都得有个人当夫君.....”
“?”季清欢感觉韩枭憋着坏呢。
果然,下一句就是——
“哎,白天你是夫君,夜里我当夫君,公平吧?”
“!”
不要个脸,大白天说啥呢。
窗外阳光正好,彼时正是初秋。
一行白鹭上青天!
*
哎.....
新皇帝是谁?
忘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