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兴许是没注意到大牛.
兴许是看到了又忘了。
如今他眼神已经有些迷离，呆呆地望着床榻上的帘子，默默伤感。
谁的人生，没有遗憾呢。
能多活半个月多好。
赵英男赶忙让大牛上前，眼看师爷如此痛苦，不想给他遗憾的离开。
大牛道：“师爷，我们已经打败了云州的叛军。”
“我已经回来了。”
“如今这天下，已经统一了。”
汤师爷目光转动，看了一眼大牛，惊喜道：“大牛，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大牛道：“师爷，您有所不知。”
“叛军听闻我们大明的军队来讨伐，吓得屁滚尿流。”
“又加上川州军的包夹。”
“咱到云州时，叛军就被击溃了。”
“我想着给您带回来这个好消息，就飞快拍马回来了。”
“呜呜呜……”
说着说着。
大牛竟然哭了起来。
与英男哥吃苦他没哭。
背井离乡，四处征伐他没哭。
但看到这个，细心教导自己的汤师爷这副虚弱的神情。
大牛这个硬汉，也忍不住哭成泪人。
汤师爷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握住了大牛和赵英男的手。
这两人都是自己的后辈，犹如看待孩子一般。
赵英男又道：“各州过冬的物资，我已经派人送出去了。”
“棉被，粮食。”
“现在各州的官员，都是之前咱换上去的。”
“都是心系百姓的人。”
“这些物资一定能交到百姓手上。”
“哪怕有天灾，百姓也能过冬了。”
赵英男知道，汤师爷起于微末，也是穷苦之人，最关心的还是百姓。
因此交代的很详细。
又道：“北蛮分裂了，他们纷纷过来向大明称臣。”
“周边小国都和我们互市了，互通有无，以后就不容易起战争了。”
“海军也初具雏形。”
“若是倭寇贼心不死，咱就把他们灭了。”
“咱们大明已经强盛起来，国强民富，这盛世如您所愿。”
赵英男说着，眼泪没忍住，也流了下来。
眼看师爷已经进气少，出气多。
又回想起，这个被俘虏来的老头，从破衣烂衫到意气风发。
再到后来，一直撺掇自己造反。
无儿无女的。
造反成功了，也没得享受享受。
赵英男就很心痛。
汤师爷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吐出几个字：
“好……”
“好啊……”
”悠悠苍天，待我不薄……“
缓缓闭上了眼睛。
……
先知婆婆说，汤师爷生前交代过，葬礼一切从简，不可劳民伤财。
还说，国家初定。
等他死后，将家里的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变卖。
将所得银钱，换成粮草，发给穷苦百姓。
赵英男道：“好。”
“婆婆，这座宅子留给你，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动。”
“就用大办丧事的钱，拿去分给百姓吧。”
先知婆婆点点头，她倒不是贪图钱财，也不贪图陛下赐给师爷的上万亩土地。
只是想留着这些东西，作为念想。
同时他也知道，就算要变卖，陛下也不会允许。
以后把这些土地租给农户，少收一些租金，所得钱财再用来救济百姓。
岂不是更为长远。
……
葬礼办的很简单。
没有劳民伤财，也没有酒席。
赵英男和大牛两人亲自为老头入殓，又以儿子的身份，为师爷披麻戴孝。
家里的媳妇多有和师爷亲近的。
也都披麻戴孝起来。
还有八个兄弟以及他们的媳妇，这些人都是师爷一手培养起来的。
特别是瞎子。
听闻师爷仙逝，几乎哭成了瞎子。
他受师爷指点最多。
从一个毛头农村小子，一步步进阶成为能独守一方的大将。
如今这个如师如父的老人不在。
怎能不令人悲痛！
眼看瞎子哭的很伤心，大牛安慰道：“瞎子，别哭了。”
“师爷最疼你。”
“你若是哭瞎了，师爷该心疼了。”
“呜呜呜……”
瞎子哭泣道：“瞎了就算了！”
“反正我就是个瞎子。”
大丽小丽挺着个大肚子宽慰：“瞎郎，师爷已经不在了。
“你也要保重身体。”
“要不然，小小瞎怎么办啊！”
瞎子抹了一把眼泪，真诚道：“师爷，我这两个媳妇，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
“你若是投胎没处去，就投来我家。”
“这辈子，换我来对你好。”
“呜呜呜……”
众人又哭成泪人。
赵英男看着众兄弟，大男人哭鼻子要多丑就有多丑。
惨然一笑，喃喃道：“师爷啊，师爷。”
“你无儿无女。”
“就让我们来送你最后一程吧。”
“你好好走吧。”
“若是有机缘，你就穿越到后世去。”
“以你的智慧，在后世肯定吃的香。”
这时候，大内侍卫上前禀报：“陛下，百官都围在元帅府门外。”
“请求来为大元帅吊唁。”
赵英男道：“让他们回去吧。”
“告诉他们，有这份心就行了，以后好好做事，不要辜负师爷提拔他们的情谊。”
“师爷生前已经很累了，不要再来打扰他。”
“是！”侍卫拱手回应，又走到汤师爷灵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回到大门，对着满朝文武道：“诸位大人，陛下说了。”
“你们有这份心就行了。”
“让你们回去，各司其职，以后好好做事，为国为民。”
“你们把吊唁的东西放在这里，我已经替你们磕过头了。”
众官员众说纷纭，还想说说情，大门又被咣当关上。
众人面面相觑。
“王大人，大元帅为国为民，乃我等楷模，如今他老人家仙逝，咱们不能去送师爷一程。”
“如何是好？”
“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李大人，我又何尝不是！我还是军师提拔起来的，我视他如师如父。”
“我这心里也焦急万分啊。”
“唉……”
众官员唉声叹气，有和师爷很熟的称呼为师爷，或者老师。
不是很熟的，就称呼为大元帅。
但也都是恭恭敬敬的。
都是当官的，能如此得到帝王的信任。
位极人臣。
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
死后陛下亲自披麻戴孝。
古往今来，也没有过啊。
这妥妥的是官场神话了。
说崇拜，说羡慕，那都不足以表达内心的崇敬之情。
众官员恨不得冲进去，给师爷哐哐哐磕头。
但陛下不让咱们去吊唁。
怎么办？
总不能翻墙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