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有银山？”
倭国，蔡京当然知道。
可倭国有银山，这就大大的，超出他这个大宋权相的认知范畴了。
“细细说来！”
蔡京松开被自己攥得发皱的衣领，却没有后退，反倒凑得更近了。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高俅所讲的话，非同小可。
被松开的高俅，大口喘了几下粗气，又抚了抚自己的脖领，却发现于事无补，只得作罢。
再一抬眼，发现蔡京腆着一张枯瘦的老脸，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高俅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嫌弃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这点道理，太师难道也不懂么！”
“还不快说！”
被嫌弃的蔡京，嘴角止不住的直抽抽。
他算是明白了，对高俅这混蛋，就不能给好脸色。
于是，他虎着脸，恶声恶气的样子，浑不似曾经的大宋宰执，倒像是上门催债的地主恶霸。
“得！得！得！”
不动声色的拉开到自认为安全的距离，高俅揭开了自己的谜底。
“倭国有银山，名石见！”
“石见……银山？”
“不错，石见银山！”
既然开了头，高俅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直接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石见银山的情况，说了个通透。
据高俅的描述，石见银山位于倭国西南，深处大森山腹地，乃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地表银矿所在。
这石见银山除了储量惊人，最大的优点有两个，一个是便于开采，一个是其原矿石里，含银量奇高。
总之，在高俅的嘴里，倭国的这座石见银山，便是名副其实，货真价实的银山！
“一年……可产银几许？”
在高俅滔滔不绝的吹嘘下，蔡京听得口干舌燥，浑身发热，他用颤抖的声音，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二百吨，折合……四百万两！”
早有准备的高俅，笑眯眯的，一手比了个二，一手比了个四。
蔡京听不懂二百吨是什么玩意儿，但四百万两，可是切切实实的听明白了。
“四……百万两……”
听到石见银山的产量，足足有大宋年产银的近二十倍，蔡京很没有仪态的，惊声尖叫了起来。
由于太过激动，他原本就不算浑厚的嗓门，越发的尖锐，刺耳。
虽然稍稍退开了些距离，高俅仍是被蔡京这一嗓子，给叫得耳朵生疼。
于是，他一脸嫌弃，毫无风度的掏掏耳朵，又退开了几步。
“可产几年？”
这等关头，蔡京也顾不得对方的嫌弃表情，又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紧追不舍，凑近到不足一尺的距离，急急追问。
在问出这话的同时，蔡京的心，真的提到了嗓子眼。
他真希望从高俅的嘴里，听到一个让他放心的数字。
只需五十年……不！
三十年，就足矣！！
按照蔡京的估算，若是这石见银山年产四百万两白银，只需能够稳定开采三十年，便能最低程度的满足大宋，将钱法往银本位方向改造的设想。
终蔡京一生，可能都没有任何一刻，像此时这般紧张、忐忑、患得患失。
他紧紧的盯着高俅的嘴，一颗老迈的心脏，跳得砰砰作响。
在等待结果的那一刻，蔡京有些恍然，好似已经足足等待了上千年。
“四……百年！”
终于，在高俅慢条斯理，卖足了关子，好不容易吐出答案后，蔡京，释然了。
释然到，直接就听岔了。
“四十年，还好，还好啊……”
四十年，还比三十年，还多出了十年，已经超过了最低的门槛。
蔡京喜出望外，不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端起了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想呷上一口压压惊。
“甚么四十年？”
高俅有些纳闷，难道，是自己讲错了？
不应该啊，自己明明说的，就是四百年啊！
那……定是这老家伙耳背，听岔了！
真是的，讲了一晚上都是好好的，一到关键时候就耳背，不中用的老东西！
高俅冲蔡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大声纠正道：“非是四十年，是四百年，四百年啊！”
“甚？”
正想喝口茶，润一润方才差点撕裂的嗓子，蔡京被四百年给彻底的吓到了。
心一颤，手一抖，当啷一声，那只还算有点年头的汝窑茶盏，一下就掉落在地，摔了个稀巴烂。
嗝~~~
蔡京毕竟上了年纪，哪经得起高俅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折腾。
他不止手上没力，连腿上也没力了。
只见蔡京原本还算硬朗的身板一软，缓缓的，就要向后倒去。
不好！
老东西被玩坏了！
高俅连忙一把扶住软软倒地的蔡京，又是揉心口，又是掐人中，最后操起自己的茶盏，将满满一口茶水，当头喷下，这才将人救了回来。
“真的……可采四百年？”
悠悠转醒的蔡京，也不顾自己躺在高俅的怀中，多少有点暧昧与不体面，直接拽住高俅的胳膊，问起了石见银山的事。
敬业，太特么敬业了！
看到蔡京一醒过来，就惦记着正事，高俅不由的感慨万千。
且不论蔡京的人品如何，就冲着他这副心系天下的劲头，高俅就敢断言，徽宗将天下交给这老东西打理，总算是没找错人！
对蔡京多了点认知，高俅心中的戒备与敌意，多少放下了一些。
“确是四百年无疑。”
想了想，高俅又补上了一句：“只多不少！”
“好！好！好！”
蔡京硬撑着站了起来，却没有放开拽住高俅胳膊的手。
“太师安坐，咱们呐，慢慢说。”
高俅搀扶蔡京坐下，态度中，不知不觉的，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意。
“慢不得！”
蔡京却是不顾刚刚才差点昏厥，神情激动的大叫道：“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
“是！是！是！坐下说，坐下说……”
生怕老头再抽抽过去，此刻的高俅哪还有之前故弄玄虚的念头，只是一个劲的，像是哄小孩一般，哄着老头安生坐下。
好不容易待蔡京消停下来，高俅一不留神，又说了一句让老头一蹦三丈高的话。
“这石见银山，好是好，却是人家倭国的……”
“放屁，天下财宝本无主，惟有德可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