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缘现在和吴家毫无瓜葛,白天不能进出吴家,只得晚上偷偷潜入。
吴夫人支开府中下人,忧心忡忡地在卧房门口走来走去,看见陈缘翻墙头,慌忙去找梯子:“翻墙太危险了,娘去给你找梯子。”
陈缘大手一挥:“不用,娘,我皮实。”
随即纵身一跃,明明脚疼,还要强装镇定:“我就说吧,我超厉害。”
吴夫人被吓个半死,摸着心窝儿,念了句‘阿弥陀佛’。
“娘,快说说,皇帝见到静妃宫中的狐狸毛,什么表情?”
“宫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我哪里能看到圣上的表情?不过听内侍说他气急了,差点晕厥。我们这位皇帝啊,最注重鬼神之说,现在坊间都在传有狐妖作祟,静妃宫里出现这种东西,他自然生气。”
陈缘拍了拍手上尘土:“再生气还不是封锁了消息,也没见他赐静妃游街示众,乱棍打死啊。”
“阿缘,上辈子是娘没能护住你。”
“娘,不怪你,要怪也怪皇帝老儿昏庸无道。”
“不过阿缘你真能确定太子会谋反?”
“大家都以为重生是再来一次的机会,以为能比别人掌握更多信息,可以改变命运。上一世他争储失败,这一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我们的优势则是我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
吴夫人心中不定,喝了口茶压惊:“你说真的人人都是重生?”
“嗯。”
“你是怎么知道的?”
“娘,说来你可能不信,最开始是猜的,猜到后就有所感应。”
“你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先回去了,太子有任何举动,一定要马上去绣春坊告诉我。”
……
如陈缘所料,没多久宫中传来皇帝病危的消息,上一世五皇子夺了他的位,这一世他以为赶走五皇子就可以高枕无忧,殊不知觊觎他位子的大有人在。
然而老皇帝临死都不肯放过陈缘,硬生生下了道旨,说她鼓动女子入学是祸乱朝纲之举,再次赐她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老皇帝此举是想杀一儆百,杀了她一人,绝了天下女子反抗的心。
陈缘穿上囚服,又一次踏上前世那条死路,她记得自己上一世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一世路上静悄悄的,所有人沉默不语。
上一世打死她的棍棒人人有份,这一世只有皇帝派来的执行官员动了棍子。
都城女子挺身而出,纷纷为她鸣不平,要求皇帝收回成命。
这一次,她看到了和前世完全不同的境况。
两名执行官员手段狠辣,毫不手软。
陈缘讽刺那两人:“怎么?花街消失,你们生气了?女子反抗,你们恼怒了?”
“要不是你,我家那口子也不至于带着孩子回娘家?”
“回的好!你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只会怪别人,像你这样的人,她就该离开你。”
“妖言惑众,照你这么说,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受点委屈就离家出走,这世道得多乱?”
“那是因为受委屈的人不是你,如果非要有人受委屈才能达到所谓的太平,那不如趁早打破这虚伪的太平。”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棍棒加身,皮开肉绽,陈缘曾感受过这种痛入骨髓的感觉,与前世一模一样。
因为疼,额角俱是汗水,汗如雨下,染湿了眼眶,她几乎要看不清这个世界。
当眼睛看不清楚时,身体的感觉越发强烈,不仅有痛,还有其他感受。
万物有灵,人作为灵长类生物,灵性最高,它们汇聚在一处,变成一团巨大的执念。
那执念中是无穷的悔恨,是那些信了皇帝谗言,杀了她的女子们悔恨的泪水。
因为那份强大的悔意,时空错乱,万物回头,所有一切重新开始,塑造出现在这个重生后的世界。
每个人都带着记忆重新来过,盼望一个新的世界。
陈缘终于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貌,无数悔恨的泪水汇聚成巨大的一滴眼泪悬在上空。
她伸出手,让那滴眼泪落到手心,她似乎明白了,这一生,她便是为了这滴眼泪而来。
意识模糊后,周遭变得混乱不堪,她只记得民众反抗,与官兵扭打在一起,然后又听见什么皇城兵变,百姓四处逃窜。
那滴眼泪中的世界是嘈杂的,混乱的,她想改变这一切,用尽了全力,可是眼皮太重,她睁不开眼。
……
陈缘再次醒来时,已经随着商队一起出了城,她躺在粮食堆里,感受着车马震动,然后她就感应到了商队众人急切逃窜的心。
都城兵变,太子夺权,五皇子为护主,携军回城,都城内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在往外逃。
她睁着眼睛,直视晌午时最为耀眼的太阳,没有动,也没有叫任何人。
莺莺来给她喂水时发现她醒了,激动不已:“阿缘,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吓死我了,我多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没事,别担心。”
粮车还在前进,莺莺给她递水:“三天前你差点死了,姑娘们组织力量反抗,夺了那些官兵的兵器,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后来五皇子带兵进城,我们只能带着你逃出来。”
在陈缘的学生中,有一批姑娘爱好武术,只是家中不许,在陈缘那儿,给她们请了武术师父,让她们习得一身好武艺。
虽还未完全成气候,但对付几个刑场上的官兵还是不在话下。
莺莺哭着:“都怪皇帝老儿,下旨太快,他真是巴不得要你的命。我们去晚了,才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陈缘的手像是散了架般无法动弹,强撑着给她擦了擦眼泪:“没事。”
“阿缘,你千万不能再死了。”
莺莺猛地扎进她怀中,她觉得五脏六腑都有种被震碎的感觉,无奈道:“姐姐,你轻点。”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让商队往南走,不能再向北行了。”
“南边有贼寇,北边比较安全。”
“我们得去找吴烬。”
莺莺恍然大悟:“我这就让商队换方向。”
陈缘动了一下,全身的骨头恨不得要散架。
她靠在粮食堆上,伸出手,看着手中那滴女子们悔恨的泪水:“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一时还想不出来,她将眼泪收回,动了下手,手上骨头恨不得裂开:“脑子越来越好用,身子骨倒是越来越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