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八年,四月十八日,李成梁率领着八千名辽东铁骑,与八百名野人女真组成的随从军到了大同城。
四月二十一日,从大同出城,进入到了蒙古……
夜幕如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向草原,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唯有天边那一丝微弱的星光,像是被遗忘的希望,挣扎着闪烁。
万籁俱寂里,一阵低沉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仿若大地的心跳,打破了蒙古深夜的平静。
李成梁骑着一匹浑身似火的赤炭马,稳稳地走在队伍最前方。
他身形高大,身姿笔挺,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更添几分坚毅,身上的黑色铁甲,在黯淡的星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身后,八千辽东铁骑如同黑色的洪流,整齐而有序地前行。他们的黑色铠甲与夜色融为一体。
队伍的末尾,八百野人女真随从军显得有些杂乱。
他们身材魁梧壮硕,脸上刻着奇异而狰狞的图腾,眼神中透露出野性与不羁。
他们的穿着简陋粗糙,兽皮制成的衣物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拿着形状各异的武器,有的是锋利的长刀,有的是粗壮的狼牙棒,还有的是带着倒刺的长矛,散发着原始而凶悍的气息 ……
这次能来蒙古报仇,这些野人女真的斗志十分高昂……
在前往土默特部王帐,归化城的路途上,可不是一片平静的。
沿途十几个小部落,全部被辽东铁骑剿灭,为了防备有人逃跑,将消息传递到归化城,可是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而剿灭蒙古小部落的战事,几乎都是库勒坤,安巴两人率领着的野人女真们打的……
万历八年四月二十三日,戚继光剿灭了察哈尔部的王帐,已经开始班师回关,而察哈尔部被明军进攻消息,是在四月二十九日,传递到了归化城。
俺答汗下面的那些那颜老爷们得知之后,各个如同惊恐之鸟,来寻俺答汗。
察哈尔部的图们汗原先是想直接跑,是他麾下的那些贵族们不愿意放弃肥美的草场,将其劝阻了下来。
而到了土默特部这里,情况却截然相反,土默特部俺答汗麾下的贵族请求大汗,先行离开,为避东面明军的兵锋。
实际上,逃跑这原本就是蒙古人对付汉人们的手段,他们大军来了,部落西进,等他们走了,自己再回来,可蒙古老祖宗遗留下来的智慧,在俺答汗这里行不通了。
他认为自己是强者,而弱者用的求生手段,他是不屑于用的。
面对,诸多的劝阻,而俺答汗却并没有将这一回事放在心上,直言:我可不是图门汗,他在辽东从未获胜过,明军不怕他们,而我,是真正的草原雄鹰,汉人提及我的名字,都是浑身颤抖,他们不敢进犯我们的草场的……更何况我还是顺义王……
听着自家大汗的话,贵族们又劝说不断。
他们上一年一万多名勇士都死在了辽东,他们正是虚弱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们必须谨慎,甚至有人提议,赶紧将各部落十三岁以上的男子都调集起来,若是真的遇到了明军的侵扰,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这个提议,俺答汗起初是不同意的,在他看来,即便明军来了,他们王帐外不远处的大板生区有一万多名汉人,成年的男子四千余名,自己庇佑了他们,到了关键时候,他们也要为汗王而战。
而王帐周围有土默特部四万多人口, 还有上马就能作战的三千名成年勇士……
即便,明军从察哈尔部的方向赶来,他们也是有一战之力的,不过,俺答汗却不清楚,明军不是从察哈尔部的方向而来,而是从大同的方向过来的。
而俺答汗最终,架不住贵族们的劝说,终于在五月一日,下令西北各部落十三岁之上的男子来归化城。
信使开始带着命令出发去了各部落。
日头西斜,残阳如血,将草原染成一片诡异的殷红。
从归化城来的苏赫巴鲁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快马,疾驰在茫茫草原上,风声在耳边呼啸……
远远地,他望见了自己要去部落的营帐。
然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往常这个时候,部落里该是炊烟袅袅,人声、牲畜声交织成一片热闹景象,可此刻,整个部落却死寂沉沉,没有一丝生气……
苏赫巴鲁心中一惊,赶忙勒紧缰绳,放缓了马速,小心翼翼地靠近。
踏入部落的那一刻,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外看不出来什么,可到了里面却发现营帐东倒西歪,地上满是凌乱的杂物,破碎的陶罐、散落的衣物、断裂的兵器,一片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而后,他又骑着马在部落里面游荡一会儿后,下发现了羊圈之中那数百具尸体。
有老人、妇女,还有孩子,鲜血早已干涸,在他们的身体周围凝结成暗红色的斑块。
他们的眼睛大多还睁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在诉说着临死前的悲惨遭遇……
苏赫巴鲁心里面暗道一声不好。
明军来了。
从大同方向来的。
意识到之后,他不敢再久留,他要快些将消息传递回去,正要离开之时。
“嗖” 的一声,一支利箭从暗处射来,正中他的后背。
苏赫巴鲁闷哼一声,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来,手中的军令也掉落在一旁的血泊中。
十几个明军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他们身着黑色铠甲,手持长刀,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冷酷。
为首的是一个名叫赵猛的百户,他走到苏赫巴鲁身边,用脚踢了踢他的身体,冷笑道:“哼,还想跑……”
苏赫巴鲁艰难地抬起头,怒视着赵猛,用蒙古语怒道:“你们这些恶魔,会遭报应的,长生天不会宽恕你们,你们杀死没有车轮高的孩子……长生天一定会惩罚你们……”
他话还没有说完。
赵猛一刀就已经砍了下来……这一刀直接砍杀了苏赫巴鲁,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他轻抹了一把血迹,而后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妈的,支支吾吾说了一大箩筐,一句都听不懂……”
每次清洗过一个部落之后,李成梁都会留下一个小队,就是怕有人回来发现这里的异样。
而赵猛这一队得到的命令就是,在这个小部落中待上五日,而后,直接返回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