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行宫。
赵姬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裙,整个人都是一副慵懒的模样,纤白玉指逗弄着笼子里的西域鹦鹉。
这是曾经长信君为了讨得太后欢心,特意命人从西域寻回来的。
即便是在逗弄着鹦鹉,可此时赵姬那张颇具攻击性的美艳容颜上却并无半点喜色,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就连平日里最受宠的侍女都只敢远远的候在外边。
这行宫里所有人都知道,自从长信君离开河内以后,太后的心情便愈来愈差了,每日用膳都少了许多,人也消瘦了不少。
在逗弄那只被取名为“景儿”的鹦鹉时,太后只想一个人独自待着,谁扰了兴致都会被狠狠的责罚。
“景儿啊,是不是本宫年老色衰了,还是天下男人都一个样,接近我都是为了权力。”
“从我这儿拿到了想要的,就把本宫抛到一边了,总有借口去忙碌别的事情。”
赵姬捏着一根从眼前鹦鹉身上脱落的羽毛,用羽毛的尾尖不时轻戳着鹦鹉的尖嘴,自语中透着幽怨。
她不懂什么天下大事,也不想懂,她只知道,嬴景离开河内很久了,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而且将罗网完全交给嬴景,她现在想要确认对方何时归来都做不到。
“太后人比花娇!”
“太后风华依旧!”
“太后天下第一美!”
“景儿坏男人!”
鹦鹉被戳的崩了起来,可是在小小的笼子中根本无处可逃,只能用曾经学会的寥寥几句话来表达求饶之意。
“扑哧!”
赵姬的心情终于稍稍的好转了些许,美艳绝伦的面容上绽出一个惊艳的笑容。
可惜,这样美好的一幕却只有一只鹦鹉能够得见。
岁月并未在赵姬身上留下太多明显的痕迹,仅仅只是增添了她时间沉淀的韵味,依旧具备着非凡的魅力。
“太后,太后,有好消息啦!”
殿外突然传来了宫女喜悦的声音。
赵姬面色转冷,她虽然任性了些,并其实不是什么严厉的人,平日里也不会随意惩戒下人。
可现在这宫女如此不懂规矩,坏了她的心情,岂能不罚?
“太后,是郡尉传来的消息,长信君已经到了咸阳!”
刚刚转冷的面色,一瞬间就已经转为了欣喜。
“快给本宫看看!”
激动的接过宫女手中信纸,赵姬面上的喜色更浓了些。
可似乎是感觉如此变幻有伤威严,又强自硬撑出一副冷面模样,只是那掀起的嘴角却是完全抑制不住的表达了其内心最深切的情感变化。
“你给本宫带来了好消息,赐百金。”
“此外,告诉赵高,这件事本宫记住了,让他安心的为景儿做事,从本宫这儿走出去的人,莫要丢了本宫的脸。”
在欣喜之余,赵姬也似乎短暂的智商占领了高地。
“权力……呵,真是个诱人的东西。”
赵高传信讨好她的目的,赵姬很清楚。
和其他人一样,为了权力。
但是,既然已经被嬴景调出去任用了,那对于他的奖赏亦或者惩罚,赵姬都没打算再管。
“等小景儿回来,把这事儿告诉他,让他自个儿头疼去!”
随手扔掉了手中的鹦鹉羽毛,赵姬的嗓音似乎都欢快了不少:“来人,马上传信给景儿……不,传信给政儿!”
……
咸阳,公子府。
暮色降临,斜阳垂落,月上柳梢。
书房,一盏油灯不能完全的照亮整个房间,但桌案很亮,此时案上正摆着一些竹简,都韩非的着作,《五蠹》和《说难》。
嬴景就坐在桌案后,半个身子隐藏在黑暗里,眉头紧缩。
从一侧焰灵姬的方向,仅能看到他的半张侧脸。
嬴景的手中握笔,在帛书上挥毫,这是一封要传给明珠夫人的信。
韩非向他“借钱以铸新钟”,他无论是出自公心亦或者是私人情分,都没有拒绝之理,
可如今他已经回到了秦国,也不可能让罗网去帮韩非处理掉那些“钟上锈蚀”,不管怎么说韩非还是韩国的公子。
如此,便只能借助于明珠夫人和白亦非他们的力量了。
至于姬无夜,他说不定也是那锈蚀的一部分呢!
“主人是在为韩非的事情而烦心么?”
柔媚的声音传入耳中,焰灵姬迈着婀娜步伐来到了嬴景的身后,白嫩细长的手指在他肩头按捏着,不轻不重,完全是最为舒适的力道。
嬴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放下了手中笔,淡声问道:“韩非与王兄交易,要说服韩王献国,以求百姓不受刀兵所扰,你觉得这可能吗?”
焰灵姬是嬴景计划中的未来百越女王,透过气运感知对方一颗心也已经完全托付在了自己身上,这些事对她倒也无需隐瞒。
“韩王安,献国?”
焰灵姬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发出了银铃悦耳的笑声,白玉一般的肩头都在轻颤。
“当然不可能了。”
焰灵姬给出了明确的否定答案。
赢景捏住了她一只白皙的手腕,大手颇为不老实的在上面摩挲着:“哦?你就这么肯定?”
焰灵姬也不觉羞涩,腰肢轻旋,像一尾滑入深潭的火鲤,倏忽间已栖在嬴景膝头。
她裙裾下裸露的足踝擦过案上的一册竹简,恰停在《韩非子·难言》篇的“夫龙之为虫也”一句,又打翻了墨汁,渗入《五蠹》字隙,将“儒以文乱法”染成一道灼痕。
一只手勾住了长信君大人的脖子,身子前倾,吐气如兰充满着魅惑的语气在赢景耳边娇语。
“我虽然不了解秦王,但是随主人在韩国的这段时间,对于那位韩王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除非是大军围住了王宫,刀剑放在他的脖子上,要不然他定不会愿意背负献国的名声。”
嬴景垂目点头:“是啊,以韩王安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会背负这将被铭刻在史书上的骂名……”
“所以,韩非与王兄的交易,自始至终就不是要说服韩王,而是……他自己做韩王!”
“最后一位韩王!”
“身为臣子和儿子,即便是为了百姓,他又怎会让自己的父亲和君王背负这样的名声呢!”
“千古骂名,韩非要自己去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