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一个人若真是被冤枉了确实可惜。
老太太点了点头：“我可以答应帮你的忙。但我的眼睛不需要治。”
“可我从来不白承别人的恩情。”
洛依依抓着老太太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气，
“我知道只要你开口了，作为你的儿子，许主任肯定也会同意帮忙。”
“但是请你想一想，是他承了我的恩，会更愿意毫无保留的帮我，还是你的一句话，他就会毫无保留的帮我。”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
“在我这里，自然是我治好了你，许主任才会更愿意不惜一切的帮我。您觉得呢？”
老太太默然了。
这个女孩子心思很通透，她说的不白承别人的情，其实是她无法信任别人吧？
也对，她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陌生人，陌生人之间，哪儿来的信任？
所有的事情，只有当自己占据了绝对主动的时候，才能给予信任。
是因为她知道所有放在别人身上的希望，最终都有可能会变成失望吧。
洛依依观察着她的神情，知道她心里认同了自己，便继续道：
“其实，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值得您拿自己的身体去惩罚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惩罚自己，而不是在惩罚他呢？”老太太问。
洛依依松开了老太太的手：
“通过伤害自己，期望别人能良心发现，还不叫惩罚自己吗？”
“如果对方根本不在意你，那么你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有感觉。”
“只有他真的在意你的时候，他才有可能会因为你的这些行为，而感觉到难过和痛苦。”
“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害一个在意自己的人呢？”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但惩罚本身就是一种情感的表达，所以我觉得您也是在意对方的吧？”
“而对方会因为您的举动而痛苦，也就说明对方也是在意您的啊。”
“两个互相在意的人，有什么话不能摆到桌面儿上说，而非要用这样的手段呢？”
老太太忽然笑了起来：
“可我就是想让他难过，让他看着我的眼睛，日日夜夜生活在自责与后悔中。”
“为什么？”
老太太抚着猫咪，陷入到了回忆当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洛依依面前，她就愿意吐露自己的心声了。
也许是因为她没有把她当成一个老人来对待吧？
她把她当成了同龄人。
所以她那些无法对小辈儿们说的话，在这一刻就能说出口了。
“我这一生一直活得都像一个隐形人一般。嫁给他之后，我没有了自己的名字，别人都叫我许太太。”
“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辅助他，都说妻以夫贵，贵不贵的我不知道，但越来越没有自我，倒是真的。”
“关键是我的付出，别人看不到也就罢了，偏偏他也觉得这是应该的。”
“为什么是应该的？谁规定女人就只配被活在男人的影子里？”
“我想过我自己的日子。”
“所以我病了。我的病我知道，是我一天一天想出来的。”
“头疼是，眼瞎也是。”
“我老了，也许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想在离开之前。为自己活一活。我不想再看到他，不想看到这个家。不想看到这个注定与我无关了的世界。”
“晒晒太阳，听听广播。做一个和善又温和的老太太。没有满腹的怨气与愤怒。等我走后，儿孙们记起我来，只记得我微笑着时慈祥的样子。”
洛依依沉默了。
自古而今，多少女人都是这样子过来的。
辛苦一生，最终什么也没留下，即使将来在儿孙的记忆里，只怕也只记得给他们打下江山，留下丰厚遗产的老爷子，而不是这个老太太。
这只是老太太的悲哀吗？
不是，这是普通人的悲哀，无论男女。
大多数的人，都终将被这个世界遗忘，若干代后，即使是自己的儿孙也终将记不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老太太抑郁的原因。
只是这心结，该如何解呢？
外面，传来了夜沐晗和夜沐灵欢快的笑声。
许家院里有一棵梅树，此时正是红梅开放的时刻，两姐妹与红梅合影。
许凯充当摄影师。
夜沐晗总是有很多想法，一会儿，将手捧起来，要许凯借位排出她双手捧花似的模样，一会儿，又嘟起唇，让他拍出她亲吻红梅时的感觉。
甚至还突发奇想的，想要将这棵红梅设计进自己的作品里。
洛依依心头忽然一动，开口道：
“那棵红梅是蔡女士你种的吗？”
“是啊。”老太太应道，“当年种的时候，不过胳膊粗细，现在已经有碗口粗细了。梅树长得慢。”
“许凯，这树是什么时候种的啊？”
外面，夜沐晗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声音透过窗户传了进来。
“我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我爸说是奶奶种的，奶奶特别喜欢这棵树，有时候我觉得我奶奶就是这棵红梅树。”
“虽然平常很少发声，可一旦开花，却能把香味送进家中的每一个房间里。”
“嗯。我听我奶奶说起过许老太太。是个很温婉的人。”
“我奶奶还会讲很多故事，我的启蒙老师，就是我奶奶，她讲的四郎探母，大闹天宫，桃园结义，我现在还能背出来呢。”
“是吗？那你背一个来听听，我想听，大闹天宫！”
“好啊。”
许凯的声音响了起来：
“话说在东土傲来国有一座花果山，山上有一尊石猴，吸收日精月华化身为一只神猴，统领着山中的猴子猴孙……”
许老太太忽然垂下眼皮，两行浑浊的眼泪沿着脸颊滚下来。
有门儿了，洛依依心下一喜，开口说道：
“许凯对面的那个姑娘，叫夜沐晗，许凯喜欢人家呢。”
“听出来了。”老太太点头。
“奶奶，你想不想看看那姑娘长什么样儿？如果他们结婚了，生娃了，你想不想看看你的重孙儿长什么样儿吗？”
“想啊。”
“可是你眼睛看不到啊？”
老太太脸上浮起一层微不可觉的遗憾。
很淡，但却像是一束光，让洛依依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我可以帮你。我在我爸爸那里看过你所有的病历。”
“我知道，你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不大，而且还是良性的，但却恰好压迫了视神经，只要把它摘除了，您也就好了。”
“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