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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光阴霜雪任相侵,风送铿锵铁笛音。

道远何妨萧散意,性真见识去来心。

感时此际眠无寐,回首当初念愈深。

修得百年春烂漫,和声一曲慰如今。

话说卢俊义、燕青两个来至梁山,早有探马报上山去。有宋江引晁盖等众兄弟下山来迎。当时卢俊义见了宋江,只觉热泪盈眶,两个见礼,说些贴己话。宋江又来引荐晁盖。晁盖见卢俊义一表人才,心中大喜,于是道:“不愧是天罡星,果真是玉麒麟!”卢俊义忙谦逊回道:“晁天王谬赞。”众人便一同往山上走去。

众人行至忠义堂内,摆开宴席,自是一番热闹景象。酒过三巡,晁盖忽正色道:“如今天罡星已然归位,愚兄不便久留,今日既是卢俊义接风酒,也好是俺践行酒。”话音未落,宋江忙道:“哥哥怎如此说?我众兄弟才与哥哥相逢,怎肯哥哥离去?”晁盖闻言,长叹一声说道:“贤弟,吾本早归地府,幸得兄弟们思念,因此暂留梁山。如今见得这水泊梁山天罡地煞齐聚,皆是贤弟之功。我再留于此,恐乱了规矩。”宋江还欲再劝,却不知如何开口。卢俊义见状,抱拳向晁盖行礼:“晁天王,卢某方回山寨,便要经历此等分别之事,心下不忍。不如看小弟颜面,再留数日,只等天罡地煞全员到齐,再去地府不迟。”晁盖思量许久,又有众兄弟挨个来劝说了、晁盖微微点头,环视众人说道:“诸位兄弟之情,我晁盖不敢相忘。盛情至此,愚兄便再留数日,看你等天罡地煞团圆便是。”众人闻言,皆大欢喜。

是夜三更,月隐星稀,正是最黑时节。杜迁、宋万两个下山巡逻。二人领两队步兵自南山望东山去,忽见远处一人一马二来。两个远远地望见,杜迁道:“眼下天色甚晚,于路上绝无善者,无非妖魔鬼怪。这一人一马来我山下,看似不像平民百姓。”宋万道:“向前询问则个便是。”当即上前拦着,杜迁道:“甚么人敢闯我梁山泊?”杜迁、宋万看不清马上那人样貌,马上那人亦看不清两个。

那人闻听此处是梁山泊,心中暗忖道:“原来此处是梁山泊?怪不得见得眼熟的紧。”宋万道:“问你怎不回话?”那人回神,亦看不清杜迁、宋万,问道:“你两个是甚么鸟人,敢霸占梁山泊?”杜迁、宋万听了,无名火起,喝道:“来人似吃了忽律心、狮子腿、大虫胆,竟敢口出狂言!”言罢,杜迁率先挺枪刺去。那人也不慌张,侧身躲过,抽出腰间佩剑,月光下剑刃寒光一闪。万幸杜迁个高,把枪一横,当即挡下那剑。宋万见势不妙,也赶将上来。当时以二敌一,堪堪十数合,都败下阵来。杜迁就把手一招,后面两队步兵赶上围着。那人见状,笑道:“纵你千百个来,也是千百个死!”说了,一人一马,在阵里厮杀。杜迁、宋万并手下小喽啰哪里是他对手?只得节节败退,回山上去了。

杜迁、宋万狼狈逃回山上,将此事禀报。晁盖、宋江与众好汉听闻,皆惊怒交加。宋江道:“可看清来人模样?”宋万道:“是夜月隐星稀,无有光亮,看不清那人是谁。”当下有秦明道:“哥哥不必细问,我自点兵下山去与那厮放对。”宋江认理,于是教秦明点起一队人马,下山去与那人厮斗。

待秦明下山来,只见一人端坐马上,气度不凡。那人见秦明下山来,笑道:“打退两个三脚猫,又来一个癞蛤蟆。”秦明闻言大怒,心想:“这厮伤我兄弟,又辱没与我,岂肯饶你?”二话不说,纵马赶上厮杀。那人见秦明用狼牙棒,便收了剑,提枪来斗。两个人一棒一枪,来来回回,三四十会合之上,不见胜负。两个斗得正酣,忽闻山上又杀下一军。当时山上为首的喊道:“秦将军且慢动手!”两个闻声收住马,退出圈子。秦明回头看时,却是林冲下山来。

当时林冲赶上,秦明问道:“林兄怎地教住手?”林冲道:“吴军师恐是归山兄弟,怕自相残杀,特叫俺下山询问。”说了,纵马向前喝问道:“来者何人?到我梁山有何贵干?”那人道:“本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九纹龙史进的便是!你等甚么鸟厮,敢霸占梁山?如今天兵至此,还不束手就擒!”林冲、秦明一听,大惊失色,赶忙下马相见。林冲道:“原来是九纹龙兄弟到此,真个叫军师说中!”秦明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史进不解其意,喝问道:“你等究竟是甚人?”林冲忙上前道:“吾乃豹子头林冲,这是霹雳火秦明,先前你打走的是杜迁、宋万。”史进道:“休胡说,我这些哥哥早已与我阴阳两隔,怎地相见?若敢冒充俺哥哥,俺不饶你!”林冲无奈,只得叫人打起火把照看。

只见史进一一看了,果然不假。当即大喜,下马跪拜道:“小弟冲撞了二位哥哥,还望林冲哥哥恕罪。”林冲忙扶起道:“兄弟许久不见,武功见长。”史进道:“都是岳飞元帅练兵有佳。”两个叙谈一阵,又教熄火。众人簇拥着史进上山。

晁盖、宋江等人得知是史进归来,大喜过望。重新摆宴,欢迎史进回归。席间,史进先与杜迁、宋万赔礼。宋江问道:“兄弟如何到此?”史进道:“小弟受了岳元帅之命镇守宣州。那日与敌将相斗,不曾想那厮用暗器,正中小弟腰肾。后来小弟拼了性命,一枪槊死那厮,后来昏迷,不知后事。待转醒过来,便道梁山下林中。只是身上无伤,我本就疑虑,又遇见杜迁、宋万两个。当时看不清样貌,因此动手。后来遇着秦明、林冲二位哥哥,如今上山又见了晁、宋、卢三位头领及众多兄弟,心下明了,正是阴间相会。”宋江听完史进说了,叹息道:“兄弟英勇,虽身死犹念我梁山。”众人亦是感慨万千。有一首《入塞》叹道:

好思量。奔沙场、半夜长。祭寒铓一点,耿耿定朝邦。神又凉。肾又凉。

九龙凄凄沐晓光。照得人、真个断肠。山前林下粉微黄。花也香。梦也香。

且说不知多少时日,又有兄弟陆续上山。晁盖算了,已然是一百七人,独缺天闲星入云龙公孙胜。当时燕青等见过公孙胜的道:“公孙胜曾在二仙山修道,自朱武死后,云游天下,不知去向。”有人道:“想必又回二仙山修道去了。”众人议论纷纷,只是苦等。

后来有大儒范曾,表字十翼,斋号抱冲斋,别署抱冲斋主。这范曾读得《忠义水浒传》有感,来至梁山观景。果见风光秀丽,于是渡水上山。此时节山上有一间村坊,阡陌中满是桃花,因此唤作桃花村。村中人自称梁山义军后裔。范曾逛罢桃花村,又见朝廷建造庙宇,供奉一百八天罡地煞。其中庙祝、道士都有。范曾便就住下,于庙中挂单。闲时自来赏景、看庙、读书已罢,心中有感:“想这一百八人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呼得风、唤得雨。不怕官司不怕天、铮铮铁骨,凛凛人杰!”一点心念催笔墨,半张墨染是画头。当下画一张传世名画,名曰:《逼上梁山》,流传至今。

为成此画,范曾则在梁山之上独居两月有余。一日采风,遇着梁山人氏,多是热情相待,因此范曾心中常感慨。直至画成,范曾又常感梁山好汉为国出力,正是弘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情怀,因此有感而发,又续写一篇文章,名曰:《水泊梁山记》。便教能工巧匠,雕刻于峭壁之上,至今古迹尚存。

文章曰:

迤俪梁山,荦确延岱宗脊脉;浩淼水泊,波澜接黄河源头。千秋云走,史乘载铮铮人杰;万里风飙,水浒传凛凛鬼雄。盖凡河岳阔峻、草木萧森之地,必有万千气象在焉,所谓水土养人,斯之谓欤。

梁山故地,夏商归于兖州,自古多激扬赴义之士。商纣暴虐,国祚已尽,微子兴悲,良有以也。周室衰而群雄起,礼崩始于庙堂,乐坏被于江湖。孔子着春秋倡仁,孟子既起而倡义。所谓君子之怀,蹈仁义而弘大德者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遂为大丈夫懿范。梁山以一隅之地而名彪青史,岂偶然哉?

上溯百年,大宋衰微,大厦毁于白蚁,山崩起于朽壤。宋江兴师除奸,威名动天地,纵横十郡,所向披靡。此有后来者,网罗放矢旧闻,汇为水浒传,以生花之妙笔,演绎史迹,写梁山一百八将传奇事,石破天惊、气干霄汉,百年来为天下所共赏。梁山英雄替天行道云者,亦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之大德使然也。伫立八百里水泊之涯,古今骚人,皆慨然而太息,有不为天地大德之运行而忧思难忘者乎?吁噫,以德治天下,正兴国之本欤。

有后人赞赏道:“倡仁义义薄云天,弘大德气干霄汉。”《水泊梁山记》所展一腔深情,慷慨挥毫、一气呵成,由景及人、忆古思今,大处着笔、视野开阔。窃以为,此阙之气势磅礴之风与范仲淹笔下传世名篇《岳阳楼记》有异曲同工之妙。此后便有一句俗语云:“南有《岳阳楼记》、北有《水泊梁山记》。”更有后人赞诗三首,其一曰:

峥嵘岁月未能忘,故地重游发已苍。

世降奇才开境域,天留巨石待文章。

诗成每比灵均志,笔落曾同接舆狂。

假我长年还甲子,犹来古兖醉飞觞。

其二曰:

梁山水泊有真淳,数百年前忆滚尘。

采藻其来惊魄手,摩崖似出不平人。

忠魂共祭乡音漫,热土能忘故国珍。

为报倾城随太守,欢腾此日万千村。

其三曰:

我欲为文续旧弦,千年史迹化尘烟。

胡人牧马长城颓,将士藏弓社庙迁。

奇耻靖康非此日,清辉庆历忆当年。

梁山石壁情常在,留取长歌意拂天。

范曾自离梁山不题。却说当时宋江见这摩崖之上写出这番佳作,顿感欣慰。忽得文思泉涌,掣锟铻宝剑在手,于文旁刻下两句对联。上一联:“夙倾水浒心如醉。”下一联:“此去梁山意若何。”一旁吴用见状,便知兄长心意,于是借过宝剑,也刻下一副对联。上一联道:“撞破天罗归水浒。”下一联道:“掀开地网上梁山。”众人见状,纷纷大喜。不在话下。

看看百余年,沧海桑田。黄河改道,水泊干枯,早不似当年八百里景象。山上树木颓废,秃山裸石尽显。桃花村早无人居住,这许多桃树大半枯死。天罡地煞之寺庙只因无人修缮,也是破败不堪。正是兴衰转眼看,谁想当年更繁华?

是日,众兄弟于忠义堂聚会。一众皆醉,有武松吃醉,心中惦记公孙胜,没好气道:“这牛鼻子老道教俺几个兄弟好等!”一旁刘唐附和道:“见得也是。眼看大宋国祚将尽,这公孙胜寿命却似无尽的一般。”朱武叹道:“师父得道成仙,一国之数不能及也。”一时间众说纷纭。

当日散了,宋江便常在雄关面相京城眺望,每每叹道:“眨眼睛四百年虚度,已不知天下如何?”正哀叹时,忽见天上一片云彩至此,宋江定睛看了,就见云中立着一人。宋江心想:“这般腾云驾雾,必是公孙胜大郎到此。”果不其然,那云头上下来一人,正是公孙胜。当时公孙胜见了宋江,忙来拜道:“哥哥别来无恙。”宋江见了,登时热泪盈眶,哭道:“兄弟教俺好等!”公孙胜愧疚道:“哥哥莫怪,山中修行,一时忘却尘世时光,因此来的晚了。”宋江摆摆手道:“兄弟回来就好。”于是执手入内去。唤众兄弟围聚而来,欢声笑语回荡山间。

公孙胜环视四周,见梁山衰败,皱眉道:“不想多年过去,梁山竟如此萧条。”宋江叹气道:“岁月无情,昔日盛景不复。”公孙胜沉思片刻道:“哥哥,我不忍梁山就此荒芜。且看贫道施展法术,稍作改变。”众人大喜。就见公孙胜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拂尘挥舞。刹那间,枯木逢春,绿树成荫,干涸河道涌出清泉,梁山渐渐恢复生机。众人惊叹不已。公孙胜又布下阵法,护住梁山气运。一切终了,公孙胜笑道:“此后,只要梁山义气不失,当可保长久繁荣。”宋江感激涕零,与公孙胜道:“兄弟此举,功在梁山。”众兄弟欢呼雀跃,仿佛回到往昔昌盛之时。正是:是非成败留青史,回首往昔不敢空。不知梁山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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