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纶才渐渐回过了神,他咽了口唾沫,抿了下嘴角,再望向张楚的时候,神情是有些颤栗的。
“这·······这样的么?”
他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和粗重。
“嘶·······”戴胄也是用力的吸了口气,咧了咧嘴:“虽说之前,秦川伯你也提到过这钢筋,还有所谓的混凝土,可,老夫真的是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能这么用!”
“老夫一直还是思考着,用钢筋支撑,然后混凝土取代糯米浆,黏土什么的,而主体还是离不开砖石垒砌。”
“你这法子,你这个法子·······”
戴胄呼了口气,颇为激动的摇了摇头:“想不到,想不到,若不是秦川伯告知,说实话,就算是老夫带着全体所有官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还能有这般法子。”
“老夫······老夫······老夫佩服!!!”
戴胄服了。
他是真的服了。
张楚的话,在他的脑海中萦绕着,手指,攥紧了又松开,已是有些无措,但,他的情绪在震撼中,却是激动的,也是亢奋的。
快要致仕归乡的老臣,已经快要把所有的激情燃烧殆尽的火焰,这一刻,竟闪了闪,又开始变得炙热起来。
这是新的路,毫无疑问,这也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浸淫工部数十年,自认为已把天底下所有的技艺都记在于心中,却万万想不到,都快要进土了,张楚却又给这个天下,带来了一条和以往全然不一样的路。
戴胄,终归是工部尚书。
他的视野,他的目光,他的格局,终归是要超越绝大多数工匠,终归也是有着自己的理解。
别看现在只不过是大唐医院,可若是能够证实这个法子是对的,是可行的,那么,想一想,城墙,是不是也能这么建造?长城,是不是也能这么修建?
如此,大唐是不是可以在西域,在辽东,在漠北,修建起永远也不会倒塌的工事?
如此,黄河,渭水,淮水,长江·······天下大江大河两岸,是不是也能修建起不论多大的风浪也无法撼动的堤防?肆虐百姓数百年的水患,是不是就能慢慢的消除?
如此,长安城中,是不是可以修建起来以往不可能修建的建筑?百姓的房子,是不是也能真正的做到一屋传三代,人走房还在的壮举?
如此········
戴胄不敢想了,他身体哆嗦着,双眸如同骄阳,颇有老夫聊发轻狂的意味。
“戴公,段侍郎,时间,不早了。”
“赶紧回去安排吧,明日,就按照咱们刚才所说的计划,开始规整,开始动工!”
“这件事,当是要齐心协力才是。”
张楚冲两人抱了抱拳。
“当是如此,当是如此!!!”戴胄从沉思中猛地惊醒过来,连连颔首,赶忙冲张楚抱了个拳,也环顾于四周众人:“时间紧急,老夫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秦川伯,老神仙,大唐医院,老夫就算是把这条命豁出去,定也要好好修建起来,告辞!”
戴胄风风火火的走了。
好似年轻了十多岁。
段纶等一众工部官吏,也纷纷朝张楚行了一礼后,紧随而去。
他们的脸色都颇为激动,而又凝重。
他们很清楚,秦川伯已经把他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要看工部的了,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若是搞糟了,真的是对不起天下人,更对不起秦川伯!
张楚望着众人的背影,轻轻吐了口气。
“钢筋,浇筑,混凝土·······”
即便是孙思邈,活了已是快要百年的光阴,也是忍不住长长吁了口气:“师弟,这大唐医院,若是能成,老夫真的要代天下人,谢过你的张罗啊。”
张楚笑了,扭过头,扶住了孙思邈的胳膊:“师兄,这可使不得啊。”
“大唐医院,我不过只是提出了一个想法罢了,而劳力之事,大唐医院是否能够真的落实,建成,在朝廷官吏,在服徭役的五千百姓,这我可帮不上多少忙。”
夕阳又要落下,大片的余辉覆盖了已经清理干净的胜业坊工地,也覆盖在他们一行人身上,覆盖在仓料区仍旧在忙碌着,有条不紊的装卸原料的百姓身上。
孙思邈摇了摇头。
“这事,若没有你牵头,老夫怕是此生,也不会想到这一点啊。”
“是你的,就该是你的,瞒不过天下眼睛。”
“没想到没想到,老道竟能看到医道有一日如此驰骋在大道上,善,善!!!”
“为民者,从民中来,到民中去,固守知行合一,而得大治之世!”
“师弟,师兄不过救一人,而你,却可救一国,哈哈哈·······”
“好啊,好!!!”
“吾道不孤,吾道不孤!!!”
孙思邈忍不住长叹。
何兴友,城阳,公孙幽离,秦怀道等人垂首,静静聆听。
“尽其所能罢了。”张楚挠了挠头,说实话,被人这么夸赞,还是孙老神仙,心里美滋滋,脸颊热烘烘。
“明日,老道虽帮不上什么忙,但尽其所能,给服徭役的百姓们鼓鼓劲,打打气。”
“若是有什么需要道门帮忙的,师弟,你尽管吩咐。”
“袁天罡,李淳风这些小辈,天天就知道研究八卦运势,推演什么天道顺逆,哼,天道就在脚下,何必苦巴巴的推演?依老夫看,真乃是脱了裤子放屁。”
“往前走就是了!”
“哼!”
孙思邈言语间,对道门现状颇为不满。
对此,张楚只能笑着附和,没有过多探讨。
道门之事,终归是要道门人家自己说了算。
说着话,聊着天,张楚把孙思邈送到了马车上,城阳执起了马绳。
“这段时间,你们三个,多辛苦些。”
目送马车离去,张楚笑着朝房遗爱,秦怀道和尉迟宝林说道。
“大哥,放心吧!”
三人异口同声。
张楚颔首,他也登上了马车:“时间不早,都快些回去休息,过了今天,怕又是另一种忙法了。”
众人领命,相继离去。
房遗爱没走,他毕竟正儿八经的身负朝廷之命,趁着天还没有彻底黑,他要再复查一遍材料,并把今日入库的所有原材,汇总于表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