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罄的话一出,顿时鳞渊境内的气氛顿时低落至冰点,极致的压抑笼罩在了众人的肩膀上,包括一直负剑而立的镜流。
她知道白罄的实力在这沉睡的百年间提升了很多。
所谓不破不立,作为伤势最重的那个人,他有所提升也是应该的。
只是……
女子周身升起冰蓝色的剑气,想要和白罄周身的虚无气息分庭抗礼,可毫不意外地,剑气在和虚无的对撞中,仿佛一颗小石子掉入了汪洋大海中。
不知不觉,小白已经成长到了我们所有人都要仰望他的那个地步了。
镜流的嘴角居然勾起了一抹笑意,在心中轻轻说道,她的品红色剑穗此刻早已变为了暗红,上面还挂着不知道多少人的血腥气。
松动的绳结有被修补过的痕迹,岁月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斑驳的痕迹。
丹恒不想逃避什么,即使所有的罪业都来自丹枫,他也愿意替对方承下白罄这一刀。
破破烂烂的重刃从白罄的手中浮现,他摸了摸腰间的面具,盯着丹恒的眼睛:
“你是丹恒,纵使占着这副身躯,你也不再是他了。你可以走,但今日之事,不得与任何人提起。”
丹恒却摇头:
“我是丹恒不假,但承受了这份龙尊力量的我,同时也要承担力量带来的罪愆。我愿意接你一刀,白罄。”
“希望你不会后悔。”
白罄冷着脸,也懒得再劝。
刃拔出了支离剑,注视着白罄那柄长刀,轻声呢喃:
“死亡何时而至……我等的有些心焦了。”
“在没有尽头的余生里,你只能在杀与被杀间徘徊,求索自己的埋骨之地。若非如此,你便无法消解应星的悔恨。”
镜流还是像往常一样,说话不留情面,只是如今的刃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她几句话就急的跳脚的家伙了。
“你也是……将面临联盟的判令,背负永罚……而在此之后,还有更为惨重的代价在等着你。”
刃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我明白。”
镜流摘下了眼罩,在那双朱红色的瞳孔显露后,她的气势显然又强大了一倍有余。
丹恒的半个身子都被龙尊的雕像遮挡,他操使水体,幻化龙相,重渊珠在他的手中盘旋,苍龙盘旋在其头顶。
“唉……没有酒,只有苦涩,这样的聚会真是令人一言难尽啊。”
景元偏过头去,而就在他不再关注战场的局势时,白罄的刀已然落下。
“嗤……”
轻柔的声音划破空气,没有什么绚丽的刀光,没有什么恐怖的威势。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刀,除去刀刃本身的力量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力道施加在刀身上。
“轰!!”
长刀砸穿了鳞渊境的地砖,发出了一声巨响。
三人蓄势待发,做出了格挡的架势,如临大敌,可如今却看到长刀压根就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自己身前。
始作俑者则是无奈地挥了挥手:
“都走吧。”
“嗯……?”
镜流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是露出了不解,她歪了歪脑袋,刚刚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仿佛一下变成了不谙世事的习武少女。
“白珩向来不喜云五内讧……况且,惹出乱子来,我家那位还是要替我去应付判官的。”
白罄收回了长刀,终于是露出了一抹愁容。
镜流愣住了,不止是她,就连刃和丹恒也一并面露惊讶。
在他们的记忆里,若是以往的白罄,那一刀必定结结实实落在自己的身上。
届时,镜流会身受不小的伤势,刃必定会死一次,而丹恒则是被打散龙相,勉强逃过一劫。
可谁也没想到白罄会放下刀,就连景元也没想到,不过只消片刻,将军聪明的小脑袋瓜立马就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爱情这东西……真这么玄乎么?”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不通人情、随心所欲的白罄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无心的持明似乎也有了牵挂,逐渐像是个正常人了。
“该是启程送我去虚陵的时候了,景元。”
镜流重新戴上黑纱,收起了昙华剑。
“联盟法度,不容更改……可惜,你们的下一站并非虚陵,而是玉阙。”
景元双手抱胸:
“我将此事呈报元帅,怎料那位戎韬将军颇感兴趣,竟中道拦阻,设下十方光映法界,想先一步会会二位。”
老狐狸脸上的笑容令人捉摸不透。
“景元,你还是老样子,总想挣扎着打破别人的布局。”
镜流没有动怒,语气中仿佛多了几分无可奈何,不知道为什么,景元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位犹如月光一般的师父,离得近了一些。
她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
“但是你我也好,云骑也罢,帝弓的将军们,都不过是神明弈局里的棋子,我已厌倦了走在被预设的命途之上。”
“无妨,便陪你多走段路吧,但结局不会改变,我终会站在胜利的那一方。”
只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白罄手中的面具终于是不堪重负,“啪”得一下碎成了小块,散落在地。
……
“嗯?”
在一颗遥远的霓虹星球上。
少女正在昏暗的剧院后台,借着灯光为自己点上两颗圆圆的黑痣,她身上是大红色的短裙,长长的双马尾随着她脑袋的起伏晃动着。
光洁的小脚踩着凉鞋,正在半空中晃荡着,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桃花色的眸子阵阵闪烁:
“面具居然碎了,不应该呀~”
照她保守估计,这面具起码够那位瘟神用个五十年,怎么这么快就碎了?
“有意思,有意思……看来罗浮,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呢~破坏了我心爱的面具……花火大人可是会生气的哦。”
她此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点上了两颗痣,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随后,花火纤细的小手忙不迭地往自己随身的小包里塞着烟花、剪刀、娃娃、针线甚至还有玩具枪一系列奇怪的东西。
“就让花火大人看看,那些超出剧本之外的,是什么东西吧。”
她将东西整理完之后,便伸手套入小包的背带……紧接着径直穿过,直截了当地将小包丢在了一旁。
最后花火拧开了一瓶矿泉水,然后只留了一个瓶盖在身上,至于那一整瓶水,则是直接被她往身后一甩。
“坐悲悼伶人的船去好了……顺便再偷一张面具。”
少女嘀嘀咕咕着。